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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死牙 (第34届时报文学奖小说组别评审奖)

媒体:中国时报  作者:钱佳楠
专业号:玛卡巴卡 2013/1/8 18:05:32

夏天暴露了这个家唯一的特征:贫穷。

原本谁都想好好掩盖,春秋两季,她和母亲依偎着躺在大床上,做出亲昵的姿态,父亲把沙发摊开,也是理想的单人床,把他一米七出头的个子装得严严实实。冬天,母亲还喜欢打开窗户,炫耀家里朝南那间房朝九晚五的阳光(家里只有一个房间),惬意啊,可以打毛线,看报纸,绣十字绣……

唯独夏天,母亲要把高脚馒头似的席梦思拆下,让父亲使出浑身解数硬是塞到大橱顶上的樟木箱里。每回季节交替总有这样的例行工作,随之而来无休无止的争吵:

“叫侬放放好,下趟要拿的时候又一团糟!”

“我哪里没放好,就这点儿地方,要我放到哪里去?”

“侬也晓得就这点儿地方?更加要放放好,慢点跑个人进来,地方本来就小,还乱七八糟!”

“谁人会得来?这点点事情紧张死了!”

“我是紧张,谁人像侬这样没心事,一天到晚只会混日子!”

“要我摆么?要么侬来摆?”

“侬是最好我来摆,啥事情都覅做最好!”

……

她已经习惯如此这般的争吵了,从记事开始,千篇一律,毫无新意。母亲对父亲的无赖作风既看不惯却有毫无办法,婚姻,对她而言,就是如此,要么忍气吞声,要么一刀两断。

她也曾几次三番地数落过母亲:“看你挑的好老公!”

说这话是如此的轻易,似乎能撇清自己与父亲的血缘,好像每回女儿犯错,老妈就会跟老爸说:“呶,看你养的好女儿!”

或许就是因为此言出口的瞬间能够带来一息半刻被解放的感觉,所以她爱挑着眉毛,变幻着古怪的音调:“看你挑的好老公!”

母亲年轻的时候还会帮父亲扯两句好话:“你爸至少不赌不嫖,坏事情他不沾的,也算好了。”

以前听到这儿她也不多说什么,可现在不了,大约岁月的加压使得她负担不过来罢,总得找个出气的口儿,上海女人的尖酸刻薄,都是这么给逼的。

高中入校,父母帮她把被褥搬进宿舍,上上下下的打理,隔壁床的陌生人竟然熟络地拍拍父亲的肩膀:“阿范,真巧啊!”

“哦,是侬啊,真巧,真巧!”

剩下来是两人机器般的应和:“你女儿也来这儿?”

“你女儿也来这儿?”

她母亲的脸色在发青,人家的父亲上身条纹衬衫,下身西装长裤,黑皮鞋,手腕上还有块豪格表,她老公着了件白颜色背心,背心的吊带像松了的裤紧带长出一点儿,打着波浪,挺出个十月怀胎的肚子,下面是一条菜市场十块钱买来的卡其短裤,拖鞋,一双脚白塌塌全是手剥的裂纹。

她在家里看电视时要关照的:“覅剥脚!”口气像她妈。

倒不是真觉得剥脚对伊身体有啥伤害,而是父亲翘起脚,脑袋歪向脚翘的一边,嘴巴和手同时在用力,撅出个拉屎表情,像只被开水烫过正预备拔毛的死鸡,怪难看的。

隔壁床是她认识的第一个高中同学,还是室友,几年以后去了澳大利亚悉尼,七大姑八大姨都在那边,她也马上知道,原来她俩的父亲原本在一块儿工作,改革开放以后,人家很快就跳槽发达了,自己的老爸却越走越往下,从电工一直做到小区门口打瞌睡的保安。

大约是这件事以后,有些岁数的母亲再碰见女儿的数落也支不住:“你爸这辈子就这样儿,侬讲有啥办法?要么拗断!”

她多数时候到这里又打住了,有一回忍不住作了不孝女:“那你怎么忍得住,是我,我早离了!”

“其实我也想过,只有一间房,离了,住哪里?”

原来母亲早就想过。

 

说了那么多,还没点到夏天的难处,她不能睡大床,得睡沙发;而她的父亲,要睡地板。家里的权威就是这么依次递减,她动不了老妈的床,老爸也别想指望她的沙发。

不过这不是她最难受的,最难受的或许已经过去。往年夏天一热妈就会用肘戳戳老爸:“做点坏事情吧?”

老爸憋出副苦瓜的表情:“覅做了,万一人家发现!”

“不会,夜里了,谁人来看侬!热死掉了,要么电费侬付!”

这是老爸的死穴,囊中羞涩终于抵过了他的胆小。她也略知一二,老爸准备个铁插片,电表打开,插片放到该放的位置,一闪一闪的红灯就不跳了,母亲爽快地取出空调遥控器,调到20度。

其实不只是她父亲,连她也不喜欢母亲怂恿的偷偷摸摸。因为父亲特别怕电铃声,怕敲门声,有一两次,电铃响了起来,父亲老鼠似地窜进灶头间,关上门,划上插销,她又不接翎子,去开门,来人说查煤气,她就去敲灶头间的门,父亲阴阳怪气地说:“人在厕所间,不方便。”

来人说自己等一下。

父亲就弄出大便不畅时的“嗯嗯呀呀”,振聋发聩,吓得人家假腿就跑。

她对着空开的门,望着夹尾巴的身影,听着别人家的敲门声,许久,才关上门。又要过很久,她才翻然醒悟:原来,连煤气都偷!

后来她也不开门,装聋子,如果真碰到快递打电话进来了她才应门,她也学会打哈哈:“对不起,我没听到。”

“我敲了那么长时间,还没听到。”

“我耳朵不太好。”

一家的聋子,一家的胆小鬼。

 

现在父亲又在房里翻箱倒柜,不知道又寻什么。他每天都得这么找,不是找眼镜,就是找手机。她通常懒得搭理,可她爸讨厌就讨厌在不弄出些声音不罢休,一边翻一边自言自语:

“怎么找不到了?”

“给谁人丢掉了?”

……

没完没了。

她受不住,来一声河东狮吼:“寻物什就寻物什,屁话哪能介许多?”

父亲会闷半晌,可治标不治本,没过多久他又自言自语了:

“怎么找不到了?”

“给谁人丢掉了?”

……

“寻什物什?”逼得她非得发火。

父亲也不正面搭理的,还是自言自语:

“账单哪里去了?不是放在这里么?”

“给谁人丢掉了?”

……

她知道是有线电视的账单,小区大门口贴出安装数字电视的通告,可以拿着户口簿,身份证以及有线电视的账单到指定地点免费申请安装。其实她家最害怕这种无端变化,头一次谈到这她爸会说:

“可以拖到2015年呢!要到2015年才全部更换呢!”

她妈似乎也被说动了,接话茬道:“其实,安装数字电视没啥好,听阿姐说,烦是烦得来。而且,真要看啥频道都要付钞票买,变相涨价!”

她也懂得根源全在于钱。梁实秋说过,一个女人若是因为炭贵而不生炭盆,她必定对人解释说:“冬天生炭盆最不卫生,到春天容易喉咙痛!”屋顶渗漏,塌下盆大的炭泥,在未修补之前,女人便会向人这样解释:“我预备在这地方安装电灯。”

不过她尚属年轻,还没有完全猜透里面的一本账,老爸还是去登记了,因为现在还可以省安装费,临出门前母亲紧张兮兮地把他叫回来,阖上房门,嘱咐他:

“覅对人家说阿拉这么长时间没有付有线电视费!”

“我又不会跟人家讲的。”

“就是叮侬一句!”

“晓得了。”

这种情况之下,他们有时候还挺默契。

父亲现在就寻他这一年间仅仅付过的三个月有线电视费,说到这还和老妈吵过一架呢。

“侬哪能问也不问清楚就付给人家,侬晓得人家真的假的?”

“肯定是真的,我认得人家。”

“侬认得人家,有发票么?”

“给我收据了,侬看。”

母亲瞅也没瞅足两眼,还是坚持己见:“侬晓得人家这收据真的假的?”

……

付钱的时候她也在家,父亲以为是母亲买菜回来了,便随随便便地开门,没料想是来收钱的。她目睹父亲的急促,畏惧,狼狈,怕人家查出他家十年没交有线电视费,听到三个月就大方地赤着脚蹬蹬蹬回房间第一个抽屉里翻钱,麻利地数给人家,还颇为有礼地直说“谢谢”。

就连这三个月的单子也翻不到了。她热得头昏,父亲翻抽屉的声音,自言自语的絮叨,蚊子在她的脚踝处打转的嗡嗡,还有楼下不知哪家每天放的街头十块钱三张的唱片。

 

她有一个希望,所以才忍受着。最近她攀上了一个富家公子,其实是她的同学,她原不知道他这样有钱。从高中时候就认识,帮她充过两次手机费,为的是让她与他继续在深夜的被窝里发着短信。毕业后才了解什么叫天差地别,人家大学平平却进了人保局,她找工作找得焦头烂额终于觅得了份教职,陪小孩子。

“小姑娘又覅紧,现在男的都欢喜老师。”母亲曾这么劝她。

实际上,母亲大概那么多年折腾过来,时不时有些不自觉的精神错乱,她早上买菜还听人这么说,中午和老同事见了个面聊了个天又彻头彻尾地改头换面。

“人家讲侬也好进投行的,投行又不看专业,只看学校和雅思,侬都蛮好,而且人家都是自己去寻的。”

她知道,这份教职的薪水卑微让母亲多年来唯一的梦都落了空。

习惯了,她时常不满父亲的自私自利,只知道帮自己先盛饭,好的菜全往自己嘴巴里塞,大快朵颐,六亲不认。她妈会说:“伊一家人都是这样,没办法。”

她听了这话不痛快,母亲说说:“侬像我,阿拉家里都是为小孩着想的。”

同样的情景,更替了时间,或者她下班回来饿急了穷抓,母亲会叹气:“跟你爹家里一模一样,只晓得吃。”

她怯了,缩回手,越来越瘦。

男友说好要带她见他的家人。他开着别克君越,带她去恒隆,港汇或者久光吃饭,订两人间的包厢,专属的服务员会借着他小解的机会,笑脸盈盈地凑上来,双手奉送一张名片:“下次您要来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我为您预留座位。”

回到寒酸的家里这张装帧精美的名片还是会斗她开怀的,“我一个人怎么会去这么贵的地方?”她笑着收起来,藏在皮质的名片夹里,也是男友送的,藏好了又忍不住再拿出来看一眼,好像放进去就要消失似的。

她妈的梦又回来了,温柔地搓着女儿的手:“有好机会要自己把握啊。我希望你嫁个好人家,覅受苦。”说着瞪她六月就赤膊往地板上一躺的丈夫。

她跟男友谈到过她的家庭,男友总是满不在乎:“我又不是今天头一天知道?”

“可是……差距太大了。”

“我家里人不会介意的。”他说着就搂她入怀,笑她心事重重。

她也就将信将疑地揣摩着这份幸福,小心翼翼。她比以往更频繁地央求父亲的餐桌礼仪:“吃物什声音轻点儿!”

母亲原来会宽容地打圆场,现今也势不容忍:“是啊,轻一点儿,嘴巴闭起来吃。”

父亲心情好的时候会夸张地闭起嘴来咀嚼,像是个蠕动的实心汤团。

“每一次少塞一点儿,又没人跟你抢。”

像教育小孩,父亲立马没了耐心,又大大方方地咀嚼起来,啧啧有声。

“叫侬不嚼,嚼了更响了!”母亲说。父亲不理睬,她只能反过来劝女儿:“没办法,伊拉家里都是这样。”

 

说不清为什么,她隐隐中总觉得自己的幸运会断送在这个破败的家里。头一次去恒隆吃饭,她见餐盘上摆着两双筷子不禁要问,男友告诉她另一双是公筷,凡是有层次的餐厅都这么陈设。言下之意,她没有层次?

她摆弄着刀叉像摆弄着沉重的锯子,吃力,越努力不让餐盘发出“当当”的响声,餐盘越是响得厉害,即便如此,半天还割不下一段蹄筋。

“你用筷子好啦,又没有别人。”男友说。

她听话地执起筷子,舒服多了。她想到不发声不能吃东西的父亲,似有母亲的声音在耳边:“伊家里都是这样。”

爱情决非一帆风顺,男友说好带她回家,可迟迟也没有提起,她不敢问,反正还年轻。只有窝在家里的时候常常难受地要惦记,父亲穿着件背后有洞的白色背心趿了拖鞋回来了,往床边缘一坐,一副呆鸟状。

她问他数字电视办得怎么样了,他又不耐烦:“不好弄的,这么长时间不付费人家全知道。”

“那怎么办?”

父亲不睬她。

老妈回家,又免不了一顿吵。

“要自己到局里去弄的!”

“我不去,去了给人家讲闲话!”母亲很坚决,以为父亲会退让。

“那我也不去!”

家里的气氛,凝固了。

她那种美好婚姻要断送的念头越来越重,最近连续两个晚上,犯起了心绞痛,不知是梦还是现实。第三天一早,她下排的四颗门牙痛得慌,痛得像要掉下来一样。她央求母亲陪她去看。

每次央求母亲陪她去医院她总开不了口,因为母亲会装模作样地询问她:“哪里痛?”

“肚子痛,妈,我怕,会不会是盲肠炎?”

“覅瞎讲。是一个地方痛,还是满肚皮痛?”

“满肚皮痛。”其实她已经背脊发凉,说不出话来。

“先躺下来,腿屈起来看看,盲肠炎腿屈起来会好些。”

她屈起腿,还是一样的痛,可她也老实,不骗母亲说好了些。

这么翻来覆去拖了许久,母亲没话说的时候就道:“再等歇儿,再看一下,不行去医院,这有什么?”她这么说的时候就像在经历一场严峻的自我斗争,这有什么?这有什么。

好几次拖到后来又不痛了,或者转为腹泻,或者自生自灭,母亲如释重负:“看,我跟侬讲覅瞎讲三七罢!”

这一次不成,多半是与男友的姻缘给足了她勇气,她没容忍母亲江湖郎中般的自说自话,冷冷地说:“带我去看,拉我的医保卡。”

诊断结果是一颗牙齿死了,要打洞,抽神经。小医生的言语吓得母亲六神无主:“这颗牙要一直来的,要花掉千把块左右,不过现在除了抽神经没其他方法。”

又换了个老医生,刷母亲的卡重新挂号,其实结局一样,不过老医生很决绝:

“我帮侬打洞,把神经抽掉,抽掉侬只有舒服,不然痛得要死!”

她马上同意了,这个老医生懂她,懂她撕心裂肺的痛。打了洞果然畅快,只是账单让母亲皱眉,88元,倒是个吉利数字,下周复诊,要来个三四次。

母亲问到老医生这颗牙跟小时候矫正牙齿是否有关,老医生说很有可能。

对她而言,什么都没有比这颗坏死的牙更能反映她一路走来的蹉跎岁月。高中时矫正牙齿也是舅舅、舅妈一再催促母亲的,母亲本来打算不了了之,两颗大板牙根本没什么。终于嘴上答应,第二天从单位回来又反悔:

“我问过了,可以帮你这两颗换成烤瓷牙,只要几百块。”

她登时豆大的眼泪就蹦出来了,亲身母亲要把自己的门牙敲掉,她才十多岁,万万想不通。

后来牙齿终于大难不死,可母亲只愿矫正上面一排,下面的牙齿还是如战争后的城墙一般歪歪扭扭各自为阵,而且带来了现在的恶果:

“你上下排牙齿不齐,两颗上门牙的力就像一个人的两个拳头,天天对着下面这颗牙砸,不就把它砸死了?”

全部补完,老医生还说:“这颗牙半年到一年后要发黑。我看,旁边三颗也危险。”

老医生抛下这么两句,便不说什么,母亲竟然什么都不问,拉着花了千把块的女儿快点离开。

 

数字电视申请的截止日期正好在最后一次补牙那天过了,回到家,电视反复地调,只有六个频道,原来的有线电视全部没有,日子是越过越回去了。母亲也不再和父亲说什么,心知肚明。

她快快地出门和男友相见,男友看她的牙,说什么都看不出么。

“医生说,半年到一年后要发黑。”她说,想着撒娇的,男友却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这个喷嚏把他们的距离吹得很远,她头一回真正预见这场爱情的结束。

“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你家里人?”

“我们还年轻,等感情再稳固点儿。”

“现在还不稳固?”

“事业也要稳固点儿。”

“我们俩的工作都很稳定。”

“总得有点发展再说。”

她不再言语。

那天回家,又是三十五度的高温天。她执意要开空调,母亲竟也发了狠:“开就开,这有什么?”

只有一间房,甚至都没有躲起来独自哭泣的空间,她早已练就出暗自抽泣的本领,装成流鼻涕的样子,眼泪不落下来就好。母亲见了,二话不说,啪嗒一下把空调给关了。

“一冷一热,你看你都感冒了。”

又是借口!

她小时候数落父亲时母亲给她讲过一件事,你爸以前工作的地方人家都爱打牌,你爸就跟人家说下了班要照顾女儿的,从来不跟这帮人混在一起,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后来人家就把你爸踢开了,才会落到现在这步田地。

以前她听到这段往事便轻易地原谅她父亲,后来听见他爸连讲电话都慌里慌张,条理不清,给他写好书名和图书馆编号让他去图书馆借两本书也要空手而归,才知道,那也是借口!

空调关了,母亲习惯让窗户再闭合一会儿,只打着咯楞咯楞响的电扇,锁住空调的冷气。这电扇也是老爸修的,好好的东西,他一修,就落下毛病,母亲又不同意送到中央商场去,“那里漫天要价!”她说。

气息不畅,她依旧用餐巾纸吸吮她由鼻尖流淌出的眼泪,她知道,如果哪一天男友要跟她分手也不会说别的,他大约会说:

“你那颗牙……我接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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