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湘缘

将  军

 

将军的新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将军退休后与退休前的许多一样或不一样的事情陆陆续续发生了。

一样的当然很简单，将军还是那个将军，大家还叫他将军；将军的秘书还是小湘子，将军的司机还是小起子等等，将军似乎还是那个将军，什么都没有变；然而，不一样的内容却很丰富，将军不再穿他那身心爱又笔挺的军衣了，将军不再早出晚归了，将军不再连吃饭的时候都要接电话了等等，似乎不一样的内容也很多。然而，将军好像对这些一样与不一样都不在乎。他所在乎的也许只有一种方式，这种在乎的方式又只有两个字----沉思。

其实，将军喜欢沉思。

为什么说将军喜欢沉思呢？因为将军历来就有一个沉思的习惯。人们都说性格决定命运，我却认为习惯也能改变命运。当然，我的认为首先是与将军的认为是一致的，所以，我才这么认为。将军之所以这么认为，既是有道理的，也是有渊缘的。道理我就不讲了。不过，大家想知道渊缘的话，我们就一起跟着将军去回忆那曾经发生的一幕幕……

将军是有名字的，而且有好几个名字。但惟独只有一个名字此时已经没有几个人知道了。大山子——这也是将军本人最喜欢的一个名字。

在大家都叫将军大山子的时候，那时候的大山子还不是将军，所以，我们大家都称他为大山子。

大山子有一个非常好的战友叫大豹子，他比大山子稍大几数，和大山子一块儿入伍。

没入伍之前，大豹子是大山子村里的小学教师，平时他俩关系最好，相互间的爱好谁都知道，那句最土的话是是----掘什么腚就知道拉什么屎。就拿大豹子来说吧，他特别喜欢种树，除了教孩子，有空他就背着锄头去种树；大山子的一个特点就得算他最有孝心了，他娘身体不好，他对娘的孝心是全村有目共睹的。他哥俩在一起玩的时候，有什么事大山子都喜欢和大豹子商量，经常会听大豹子的意见，毕竟大豹子在大山子心目中是有知识的人，见过世面的“文化人”。至于大山子多么听大豹子的话，从下面的故事大家就可以看出。

解放战争刚结束不久的年代，参军是许多年轻人狂热的梦想，大山子也不例外。倒是大豹子没那么狂热，他认为当人民教师也是非常光荣的。个个去参军，没人来教孩子也是不行的。刚开始时，大山子想报名参军，大豹子就没同意，原因很简单，你去当兵了，老娘怎么办？你弟弟还小，你去当兵了，地谁来种？再说，现在国家又不打仗了。大山子白天加黑夜想了许久，思想上也反复挣扎了很长一段时间，最终也没能回答上来大豹子提出的问题。所以也就作罢了。

然而，在不久的将来，全国从上至下都在动员参加志愿军，据说又要开战了。这回，大山子那颗想参军的心又开始频频跳跃了，以至于他都不敢和大豹子说。令大山子没想到的是，大豹子竟然主动找自己商量参加志愿军一事，最重要最重要的一点是，大豹子也要报名参加志愿军。

这回，大豹子又给大山子提了两个问题。如果国家没有了那哪里还有家？如果家都保卫不了，那我们哪还能算男子汉？别看问题同样是两个，大山子竟然非常顺利地答上了，于是，大豹子就奖励大山子几根粉笔。虽然不能说大山子当时想参加志愿军，想起了“国家利益”这四个字，但他对另外四个字似乎印象更为深刻，那就是老娘经常讲的“精忠报国”。在这四个字的面前，老娘丝毫不带犹豫。老娘说：“这四个字是天底下最大的孝。”并且，连夜将大山子和大豹子的鞋底都纳好了，纷纷绣上了“参军光荣，精忠报国”等字样。

什么也不说，老娘了解我。

就这样，大豹子与大山子雄纠纠，气昂昂地跨过鸭绿江……

一次战斗中，严格地说，是一次非常激烈而又残酷的战斗。

作为三营一连连部文书的大豹子，被编入了尖刀一班，而尖刀一班正是大山子担任班长。

敌人的火力网一直都很强势，将队伍最前头的尖刀一班压在原地一动不动。作为班长的大山子此时已经非常恼怒，恨不得跳起来掩护其他战友发起冲锋。面对迎面雨滴般密集的子弹，大豹子同样很上火。为了拿下敌人的据点，作为负责拿下敌人据点的尖刀一班，此时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大家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大山子准备以自己的身体为代价，准备发起冲锋。于是，他与大豹子进行了紧急磋商，看从哪个方向最合适？大豹子也正有此意。不过，他趁着大山子稍作沉思的片刻，不容分说的抢在了大山子之前跃出了战壕，为战友们发起冲锋赢得机会的同时，他也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据点终于被拿下，可大豹子已经浑身上下，灿烂一片，大山子也早就泪水模糊了双眼。躺在大山子的怀里，大豹子已经快不行了，他勉强地笑了笑说：“我未来…还有一个想法…没实现…等打完仗后…回家…将山前山后…都种满树，种…好多好多的树，种各种各样的树……”面对大豹子的离去，大山子伤痛欲绝，恨不得将所有的敌人杀光，以祭奠大豹子和其他战友的英灵。

尽管大豹子参军后，在部队也种过几棵树，但别人一般的都不知道大豹子爱种树。这只有大山子知道，大豹子的确非常喜欢种树，村里山前山后的树原先都特别大特别多，后来听老人们说，都被小日本鬼子和国民党军砍了修铁路了，所以这么些年就一直光秃秃的。村民们连自己的肚子都填不满，所以也就没人去管山上种不种树了。但大豹子的想法却和村民们不一样，自己的肚子吃不吃饱他似乎不在意，如果有空的时候不去种树，则坐立不安。他的这一举动令许多村民们想不通，就连大山子也有些不理解。尽管如此，大山子却从来没去反对，虽然他不懂得什么植树造林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也不知道植树造林是防洪防旱的事，更不明白植树造林是为了静化空气，促进人类与自然的和谐发展的事情。但大山子却认准一条，大豹子要干的事，就会有他要干事的理由。至于究竟是为什么？大山子问大豹子也白搭。大豹子只说：“几十年后，等树木成林，你就知道了。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

……

每当想起几十年前的那一幕，大山子心里面就有许多愧疚感。一是当初自己不沉思一下，也许大豹子就不会去了；二是大豹子的遗愿，至今大山子都没有时间去帮他实现，所以说，这样的愧疚感是一般人既无法理解，又无法明白的。哪怕连大山子最亲近的人----家属老婆子，也同样不知道，要是知道，也就不会有她不理解的事情发生了。

几十年前，别人见了大山子都会说大山子命好，找了个高干小姐做老婆。然而，几十年后，认识老婆子的人又都说她命好，成为了将军夫人。其实，所持有这些看法的人，只是旁观者，真正命好不好？谁的命好？最清楚的还是大山子与老婆子本人。

老婆子其实不叫老婆子，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大山子唯一这么称呼她。老婆子年轻的时候有一个既好听又可爱的名字——小仙子。这还不算，人家小仙子父母可从来都不会叫她小仙子，而是喊她小仙女。

小仙子在家里是最小的孩子，父母多么疼她那是可想而知的。最重要的是，生小仙子的时候，父亲在部队的官儿已经很大了，各种条件也好多了。所以，小仙子的父母恨不得把欠前面几个孩子的爱都补到小仙子身上。于是，小仙子就成了小公主，有时甚至比公主还幸福。毕竟，父母只有四个孩子，而不像皇上有那么多孩子，那么多公主，根本顾不过来。

当然，如果不是因为大山子是父亲部队里的功臣，是战斗明星；如果不是因为小仙子的父亲爱兵如子。我想，小仙子与大山子那会是地球上两条并行的铁轨，永远不会有交汇点。也许这就是缘分吧！其实，把小仙子介绍给大山子，小仙子的母亲是不愿意的。你想想，她们的小仙子可是留学生，吃过洋面包，见过大世面的小公主，而大山子呢？什么都没有，除了会打仗不怕死以外，还有什么？就算是个战斗英雄，那比起小仙子的父亲来说那算啥？可事情邪乎就邪乎在小仙子的父亲特别喜欢他。每当小仙子母亲要起来反对时，小仙子的父亲就说：“行了行了，我看大山子这孩子就不错，很像当年的我。你跟着我这么多年，不也照样过来了吗？不要认为出国留了学，吃过洋面包就看不起人。我看就挺好。”

就这样，在父亲的撮合下，大山子和小仙子各自走进了对方的视野。

记得他俩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家中。

小仙子的父母都在，也非常热情，尽管小仙子的母亲不大愿意。除了小仙子的父亲，谁都看不出来的。这次到小仙子家中做客，也是大山子第一次到首长家里。不免有些拘束，脸红心跳不说，连说话都有点儿不利索了，尤其是小仙子问他话的时候，更有些犯晕。小仙子倒是非常放的开，从大山子的言语和气息里，她明显的能够感觉到大山子虽然不像广播里讲的“最可爱的人”那么可爱，但的确也有其可爱之处。一米八几的个子，脸庞英俊不说，军装朴素却非常整洁，浑身黝黑却非常血性，言语简练却非常实在，动作笨拙却非常力量，表情紧张却非常刚毅，眼神游离却非常精神，用一句话来概括——“浑身充满了男子汉的阳刚之气”。不过大山子的表现多少还是令小仙子有些失望，因为在大山子来家之前，就多次听父亲说起过这个名字，当时的印象那可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父亲有时还自豪地说：“如果不是他的部队，怕就出不了这样的战斗英雄了。”所以，小仙子在没有见面之前还是有些期待的。不过这样也好，面对平常人，小仙子也就不必客套了。

缘分这东西就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当缘分成为婚姻的现实之后，许多事情又有了另一种解读。就拿小仙子和大山子来说，当时小仙子的父母是一个看好，一个反对，至于是对是错，小仙子自己也说不清。虽然出嫁了，但长期与父母住在一起；虽然结婚了，却与父母在一起的时间更多。大山子当然也不是过去的那个紧张拘束的大山子，在他心目中，似乎部队比家更重要，带兵比陪小仙子更要紧。尽管小仙子经常在父母面前埋怨大山子，母亲除了安慰就陪同着小仙子一块儿呻咛，父亲则认为这很正常，军人嘛！就应该这样，这样的军人才是敬业的军人，也只有这样的军人存在，才有祖国的未来。似乎大山子越这样，小仙子越埋怨，父亲则越高兴。

慢慢的，小仙子也许在父母的劝慰下，理解便多一点。时间长了，随着大山子在部队的任职越来越高了，小仙子属于个人的时间似乎越多了，以至于她不愿意和父母提起这些事，也许是小仙子自己都习惯了，也许是父母的年纪越来越大了。但小仙子却会经常在父母面前说些羡慕父母的言语。父母问她怎么会羡慕自己时，小仙子只会笑着说：“你们这样多好，天天都能在一起。”“哈哈，我的小仙女呀！这还不简单，等待大山子像你老爸这样，退了休不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吗？再说了，天天在一起的时候又会该你烦了。夫妻之间还是有点儿距离好呀！”“算了吧！我才不听你们的，我就要两个人在一起，那样才像个夫妻的样子。说实话，我可没有你们那么伟大，把自己的一切都献了国家，为了打倒反动派，解放全中国，为了建设新中国，你们可以什么都不顾。我们已经不是那样的时代了，我们应该做的就是享受你们那代人给我们这代人带来的幸福生活。”“小仙女呀！不会你的梦想就是两个人的幸福生活吧？”“不，我的梦想是大山子赶紧退休！”……

后来的后来，当大山子成为了将军，小仙子成为了老婆子，也成为了人们常说的将军夫人之后，除了表面的光环，她的内心深藏着一个愿望----希望将军早点儿退休。然而，当这个愿望终于实现的时候，老婆子才感受到了真正的欣慰。不过，将军连日来的沉思，似乎在告诉她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真是知夫莫若妻啊！

当将军带着老婆子和爱女小玲子从澳大利亚旅游回来之后，将军终于摊牌了，将自己多日来在沉思中酝酿的想法告诉了老婆子。

这回老婆子真得不干了，她非常生气的说：“我说大山子呀大山子，自从嫁给你之后，和你在一起一共生活了几年呀？那会儿你在部队，我上班还好点儿，这回都退休了，你还是不愿意陪我，又想着回老家种树。你说老家现在需要你去种树吗？你别一腔热血没地方洒了好不好啊？就不说别的吧！小玲子从小到大你陪她几回呀！如果不是孩子自己争气出国留学，你能给小玲子带来什么呀？是父爱？是工作？还是未来？我跟你说吧！如果小玲子的未来都靠你的话，不是个梦才怪哩。你好好想想，小玲子从小到大怪过你吗？”

看了看老婆子，又看了看小玲子，将军想说点什么，结果又什么都没说。只是扭过头，看了看阳台前那几棵前些年搬到将军楼时，自己亲手种下的雪松，此时已经是昂然挺拔的大树了，将军的心里似乎多少找安慰回点了。之后，将军又陷入了沉思，他又想起了那个人，那个与他共同战斗过的大豹子，以及大豹子牺牲前的遗愿。然而，在老婆子说小玲子的时候，将军又想了小玲子，想起了小玲子的伤疤。

多年前，将军还是营长的时候。那一年他正好带队去西北某地轮战训练，一去就是半年。当时小仙子已经带着小玲子住进了基层部队的营房。用小仙子的话说，尽管条件差点，不比父亲的首长楼，但那好歹是个家。然而，没等小仙子和小玲子住出家的感觉来，还是营长的将军就得带队出征了。由于自己那时候要上班，倔强的小仙子硬是不把小玲子交给父母带，而是交给了营部文书。

营部文书是湖南衡东人，小伙子长得虎头脑的，非常精神，大家都叫他小虎子。

小虎子平时做什么事情都非常认真细心，所以领导把什么事情交给他办都很放心。也正是这么一个让大家放心的小战士，却办出了一件令大家伤心的事，尤其是令将军和小仙子。

那天小仙子上班后不久，小玲子就喊渴。其实小仙子走前就打开了一个桔子罐头，目的就是小玲子渴了的时候有解渴的。谁知那天的小玲子就是不想喝桔子罐头，而是要喝白开水。小虎子看小玲子吵着要喝开水，就去锅炉房打来了一壶开水。也许是因为小玲子吵的历害，也许是因为小虎太着急了，在用开水冲杯子的时候，不小心将杯子摔碎了。这可怎么办？打谁的杯子不好，怎么把营长家的杯子打了呢？小虎子有些太紧张了。以营长的为人，将他的杯子打了，他根本就不会计较。眼看着打回来的开水没法给小玲子喝，这令小虎子更着急了。于是，小虎子就将小玲子放在了凳子上，并叮嘱小玲子别乱动，别看小玲子吵着闹着要渴水，但此时却非常听小虎子的话，其实，平常其他兵都带不着，也就小虎子能哄住她，要不，小仙子上班之前也不会把小玲子交给小虎子了。

俗话说的好：“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还真是丝毫不差。就拿小虎子来说吧！干什么事都细心，这回他却没有保持好自己的作风，只顾着去小卖店买杯子，把小玲子放在了有开水瓶的桌子旁。其实，哪能把小玲子单独放在开水瓶旁呢？就算是去买杯子，也得抱着小玲子一起去。也正是在小虎子买杯子回来的路上，事情发生了。

按事后小虎子自己的分析，他之所以这样做，也是有道理的，因为小卖店离部队特别近，跑步去跑步回，加上付钱的时间也不用三分钟。事情出就出在小虎子往回跑的时候，营部的小新兵找小虎子拿储藏室的钥匙来着。因为担任营部文书的小虎子平时管储藏室。这样一来，就耽误了时间，事情也就恰巧发生了。

两岁多的小玲子肯定渴急了，再加上小虎子又不在她身边，她自己就学着小虎子的样子，伸手向桌子上的开水瓶抓去……

小孩子哪有准？开水瓶是抓到了，但开水瓶这回可没干好事，顺势就朝小玲子所站的凳子的放向倒来。随后的一声惨叫，就在小玲子的小腿上留下了一块巴掌大的永远伤疤。

这事能怪谁了呢？怪小玲子自己？怪小虎子？怪小仙子？还是怪不是将军的大山子？也是从这件事开始，小仙子不管小玲子记不记事？也不管小玲子懂不懂事，就给小玲子灌输一种自强自立，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的思想。也许小玲子小时候的确受到妈妈小仙子的影响，对爸爸，对军人，甚至于对部队，都有一种很深的偏见，但随着她慢慢地长大，在将军眼里还是小小的她的心里，似乎对爸爸更多了一份宽容和一份理解。这正就像她小时候每当撩起裤腿，看到那块伤疤，她就会埋怨，甚至憎恨爸爸；但后来，她上大学了，出国留学了，每当她换裤子的时候，或者穿袜子的时候，她都会很平静地看待，她认为这没什么？甚至她会和女伴们开玩笑说：“这可是我成长的印记呀！你们想有还没有呢。”她似乎还感到很神气。

如果说高考填志愿是外国语学院，而没有征求将军的意见，但在出国留学的问题上，她第一个征求意见的就是爸爸。那会儿当将军的爸爸同样很忙。当女儿在电话里头告诉他这个消息时，将军竟然久久地没有说话。在电话那头的小玲子还以为爸爸不同意了。原来是将军的内心深处同时涌出两股热流，一股叫愧疚，一股叫激动。说句实话，自从将军接受将军命令，授完将军衔之后，这么多年了，还没有遇到什么令他激动过的事情。当然，这是唯一的一次，但不是最后的一次。沉思之后的将军表态非常坚定，说：“玲儿呀，这是好事，老爸一定支持你。但老爸也有一个条件，学成后一定要回国……”将军知道，虽然小玲子是自己的女儿，但他此时这么说，心里头却显得有些虚。这就像一家公司拥有产品的所有权，却没有产品的发言权一样的难堪。幸好小玲子有心里准备。因为在打电话之前，她就想到了，不仅仅爸爸会这样的说，就连外公都会这样说。至于小玲子怎么会想到，大家想必都清楚，我在这儿就不多说了。

面对将军的态度，小玲子也回答的非常干脆，像铃铛的声音一样。小玲子说：“那是当然，不回国那我想老爸老妈该怎么办呀？”别看小玲子的话不多，可是说到将军的心坎上了。

在将军要回湘南老家种树的问题上，小玲子当时在家里没有表态，自从后来了解将军与大豹子的故事之后，就反过来做老婆子的工作了。别看老婆子从澳大利亚旅游回家后的这些天一直不理将军，但小玲子再次回到家中时，就好像带着一连串美丽动听的音符一般，还没说话，那清脆悦耳的皮鞋声就已经将老婆子连日来的怨气赶走了不少。

先是老婆子给小玲子诉了一肚子的委曲，接着就是小玲子装着说了一连串将军的不是。说到这里，小玲子才说了一半还不到。之后则是小玲子给老婆子讲起了故事。

老婆子听完小玲子的故事之后，怨气好像消除了一大半。她说：“玲儿呀！你也知道，你妈妈当初在你外公家里那是什么生活呀，我却跟着你爸。你去问问你爸，跟着他那又是什么样的生活？我哪个同事哪个朋友不说‘你好嫁不嫁，怎么嫁个当兵的。’可我还是跟着他，玲儿呀，你知道妈跟着他是什么滋味吗？你的脚被开水烫了我就不说了，什么春节中秋节，哪个节日他陪我们娘俩在家上呆过呀？他呀，心里面除了部队就是兵。这一辈子和你外公差不多，但不管怎么说，你外公对几个孩子不错啊！他呢？他对谁不错了？我和他又有几个孩子？……”老婆子说着说着眼泪都出来了。

小玲子看着母亲生气伤心的样子，自己心里也觉得挺难受的，她也的确能够明白母亲的不易。但这又能怪谁呢？怪母亲太好强？怪父亲太自私？还是怪自己没安慰好呢？显然都不是，事情说清了其实挺简单，可把事情说复杂了，前三百年，后三百年，扯也扯不清，扯也扯不断。这个时候，小玲子说谁都不是。而此时，将军已经不在家里了，他一早知道小玲子要来，就和秘书小湘子出去了，至于将军出去做什么了？小玲子和老婆子当然都不会知道？但要不了多久，她们就会知道了。

也许此时的老婆子都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将军与秘书小湘子一早外出，是专门到市里买东西去了。他们先是去蛋糕店取昨天订好的大蛋糕，取完蛋糕后，将军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秘书小湘子要与他一起去，将军却摆了摆手，要小湘子在车里面等他。

将军去了好大一会儿了，一直也没有回来。此时秘书小湘子好像才意识到什么？毕竟将军很少外出，更别说到市里逛街了。如果刚才是将军要去买东西的话，一下子想找到要买的东西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机关同事都曾说小湘子很了解将军，这话说得还真不错。

将军自下车后，几乎从街的东头找到了街西头，也没有见到自己想买的东西。那将军究竟想买什么呢？原来，将军想起老婆子和小玲子都爱吃山药糖葫芦，这会儿将军正在满大街的找卖糖葫芦的。另外他还想起了前段时间听老婆子说小玲子怀孕了，所以将军又想去给小玲子买乌鸡和人参，据说这对孕妇的身体有好处。

小湘子想着将军还没未回来后，就急着跳出车去找将军，因为将军的手机平常都搁在他这里，这会儿也没法联系了。顺着刚才将军背影消失的街头，小湘子急速地朝前走去。

其实同事们说小湘子了解将军，那也是有故事背景的，一个人去了解另一个人，不是说想了解就能了解的，那是需要时间的，在这一点上，小湘子是占有优势的。在将军还是师长的时候，小湘子就是他的公务员了，就是整天在师长家里干着打水打饭打扫卫生，种花养鱼等等一些杂勤工作。在这之前，要不是因为小仙子的一句话，小湘子也就不可能给师长当公务员了。这也是事出有因。

给师首长配备公务员那是师部司令机关管理科负责的事，每年挑选公务员的程序也都差不多。因为一般情况是一年换一轮公务员，留下来当班长的就可以干两年，也就是在老公务员离开首长公务班前，需要带出一批新的首长公务员。而每次又会多带几个新公务员，这样的话就会有竞争，有选择，用有时下最流行的话来讲就是“PK”。尽管这些小新兵在新兵连里表现都很突出的，但给师首长家里选公务员可不是一件小事，务必优中选优。当初的小湘子就是这些新公务员中的一员，用他当时的话来说，作为一个小新兵能够天天与师首长见面，那别提有多紧张了。但紧张归紧张，只要你干好了，什么入党、考学、学技术等等好处，就比其他战士强多了。那会儿小湘子虽然是一名解放军战士了，但他毕竟年纪还挺小，又是从小生活在农村，城里面许多事情他都不知道，也没见过，能够作为预选的首长公务员那是因为他机灵，肯干，能吃苦。在老公务员的带领下，他就满面春风的，英姿飒爽地来到了师长家。

刚开始小湘子在班长的带领下，表现的一直都不错。问题出就出在刚开始试着放单的第一周里。

先是小湘子拖地拖的太湿了，而且又没有掌握先后顺序。当师长的老公务员中午打完饭来到师长家时，正碰上师长下班回家，老公务员就赶紧给师长把门打开，让师长先进屋。因为小湘子的地拖的太湿，以至在师长进门的那一瞬间还未干，师长大步跨出，一不小心就滑倒了，幸好师长的老公务员眼疾手快，一把从身后抱住了师长，才使得师长不至于摔倒。尽管师长惊虚一场，尽管师长说是自己的鞋太滑，也嘱咐老公务员不要去说小湘子，告诉他往后把地拖干点儿就行。但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师长，同样发生在公务员身上，又是预选的新公务员身上，那不能不算一件大事。

事情很快被管理科的领导知道了。事后，小湘子挨的批评当然少不了，并且受到了首长公务班老公务员的集体警告。然而，事后不久，小湘子又办出了一件令人哭笑不得的怪事。真是祸不单行，福不双至啊！

师长家有一个小型的冰柜，因为师长家属小仙子在市里面上班，平时用的特别少，后来小湘子发现鸡蛋和苹果放在室内温度高，怕坏了，就二话不说，自作主张地将鸡蛋和苹果都放进了冰柜里，也许是小湘子以为冰柜就是冰箱吧！反正是好心办了个错事。过些天，待小仙子阿姨从市里回家后才发现鸡蛋和苹果都坏了。当时，小仙子也没说什么，反而感到小湘子这孩子挺可爱的。没想到的是，小湘子竟然傻乎乎地主动向班长汇报了。同样，班长又作为“大事件”向管理科领导汇报了。就这样，两件原本不应该发生的事情却同时发生在了小湘子身上，这也就成了否定小湘子新公务员身份的充分理由。当管理科协理员为此事向师长家属小仙子作特别汇报时，小仙子却出人意料地说：“小湘子这孩子挺好的，为人诚实肯干。”同样一句话，但是师长家属说的一句话，却挽救了小湘子的同时，也为小湘子未来的人生创造了一次机会。甚至可以说改变了小湘子往后的命运。直到小湘子提干，上军校，分配等等，当然这是后话了。于是，从那以后，小湘就正式成为了师长的公务员，一干就是三年，这是首长公务班的历史上很少出现的象现。

要说小仙子还真没有看错人。

那时候，小仙子已经是副教授了，平时一有空，小仙子就和小湘子拉拉家常，也许是受小仙子阿姨的影响吧！小湘子也不像刚当兵那会儿了，什么都不知道？什么入党？考学？提干学技术？脑子里连那个意识都没有。后来是小仙子阿姨对小湘子说：“小湘子呀！你也不能老在师长家里当公务员呀！你也得想想你的未来。如考学提干什么的？到时不也就成了军官了吗？这样再回老家的时候，那该有多出息呀！”“不，我才不想那些呢？我只想给师长和阿姨当一辈子公务员。”“傻孩子，你必须得有自己的打算，你们师长也不能一辈子当师长呀。再说了，你还这么小。好好努力啊！你要是觉得军校不好考，那你可以考虑提干呀！只要你表现好了，到时你们师长也好帮你说话呀！”“那…那我该怎么努力啊？”“这样，我到时帮你找点书什么的，你们师里不是非常重视新闻宣传吗？到时你练练写稿子，我到时再找人帮你改改。往后再立个功什么的，不就有提干的条件了吗？”“那好吧！”从那以后，小湘子只要有空就看小仙子阿姨给他的书，有空就写报道。别看开始的时候写的不怎么样，语言都不通顺，错别字也是字里行间经常有。慢慢地，慢慢地，小湘子还真写的像那么回事了，后来竟然还在军报上发表了稿子。就连后来进了军校，也是学员队的新闻报道员。再往后就什么文件材料，讲话总结稿都会写了，基础也好多了。否则，秘书可不是谁都能当的。

人们都说：“物以类分，人以群居。”这话还真不错。不知道小湘子本身就是这样的人，还是受师长和小仙子的感染比较深的原因。小湘子反正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社会一些现实的现象似乎没有影响他。

就拿当秘书这件事来说吧！别的秘书给首长当秘书的时候，都会选择在首长退休之前赶紧找个机会去部队任职，弄个处长政委什么的干干，比起当秘书来说要滋润多了，可小湘子不一样。将军在退休前都已经给他考虑到这事了，还与小湘子谈了一次话，可小湘子却没有接受将军的好意，而是语气非常坚定地说：“首长，我喜欢跟着你干。能给首长当秘书我就很心满意足了，对其它我没兴趣。”要说这小湘子也够有个性的。将军给他安排个职位干干，他却不领情。将军说：“毛主席说你们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未来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你们去干，不像我们，已经是夕阳了。你可得好好考虑。”“首长，不用考虑了。真得，我的未来很简单，能跟首长在一起就行。”既然小湘子的态度非常肯定了，将军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在将军的心里，他还真是挺喜欢眼前这位年轻人的。别看他年纪小，什么都会干，这不仅仅是因为小湘子过去是他的公务员。将军想起自己除了带兵打仗，其它什么都不会，就连自己照顾自己都不会，既不会炒菜，也不会做饭，其它就更不用说了。将军有时也经常想：“我要不是在部队，我还能不能干点儿其它的呢？我会什么呢？对了，农村的那套活儿我应该还是会，只是现在这身体去干农活不知道行不行？再说，过去那套干农活的原始工具早就被如今的各种机器所替代了。”想着想着，将军的嘴角里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

将军在哪里呢？小湘子这会儿还在街上不停地扫视着将军可能出现的每个角落和不可能出现的每个角落。

“首长，首长。”小湘子终于在家乐福超市的出口找到了将军。

将军拎了两只乌鸡，另外还有一盒人参。小湘子赶紧上前接过将军手上的东西。可将军硬要自己拿。小湘子也不好说什么，就问：“首长我好为你担心呀！”“这有什么担心的，还会丢了不成？”“那不是，是生怕首长迷路了。首长还要买什么吗？”“哦！对了，你帮我找找，看看有没有卖冰糖葫芦的？要山药糖葫芦。”“有呀，在我们返回的路口就有。”“行，那太好了。等下你帮我买十串。”“是，首长。”

将军和小湘子他们回到家的时候，老婆子与小玲子正在阳台弄花。

阳台上的花可是老婆子的心头肉。自从退休后，一个人在家里养了许多盆花，什么名贵，普通的，红的，绿的，把整个阳台摆满了，就连窗户外面的花都长得格外引人注目。行人从院子外面过，老远就能看到郁郁葱葱，红红艳艳的植物。

将军回家的时候，有时一句话都不说，有时候人还未进门，声音早就到家了。那主要要看将军当时的心情了。今天呢？就是人还未到家，声音早就到了的那种。其实，将军还没有进家门前，小玲子和老婆子也从楼上的阳台看到将军的车子回来了。

见将军回来了，小玲子则迅速下楼去迎接他。而老婆子似乎像将军根本没回来一样----无动于衷。

看着将军与小湘子各自手中提满了东西，小玲子赶紧跑过去接将军的手中的东西。

将军一边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小玲子，一边问：“你妈呢？”“妈在楼上。妈，你下来呀！老爸回来了。你看老爸给你买什么好东西了。”小玲子说。

这时，老婆子才不紧不慢地从楼上往下走。

小玲子见老妈子在下楼，就高高举起生日蛋糕说：“妈，你看老爸给你买什么了？”看着小玲子高高挂起的生日蛋糕，老婆子的心情稍微有所好转，脸上也露出了不多见的笑容。说：“他这老东西就惦记着回老家种树，没想到还记得我的生日。真是难得，真是难得。”刚从洗手间出来的将军听到老婆子说的话，不仅没生气，反而乐了。将军说：“东吴不可一日无孙权，刘备不可一日无诸葛亮，而我则无一日不记得老婆子的生日啊！这不，我累是应该，把人家小湘子也累成这样。”小湘子忙说：“我是应该的，我是应该。这点事对于我们年轻人来说一点也不累。累的是首长呀！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首长那我就先回去了。”“走干嘛呀！中午一起吃，一起吃。”老婆子说。“小湘子还有小起子（小车司机）就一起在家吃吧！”将军又补充到。

将军的话那就是命令。小湘子与小起子都不好推迟，再说他们都了解将军的性格。于是，就纷纷扎起衣袖，帮着一起下厨。

午饭后，小玲子与丈夫小旋子就准备回家。老婆子要留他们多呆一会儿，小玲子说明天周一还得上班。只是简单的坐了坐。但老婆子还是有点儿舍不得小玲子走。就说：“玲儿呀，你每次一回去我这心里就空空的，跟老头子又没什么话说。你看看，都已经退休了，他还要回老家种什么树。他哪能种什么树啊！”说实话，这次回家，小玲子是想把一些话对将军说说，但一直没有机会。现在老妈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小玲子也就顺口说了：“老爸，其实你有你的想法，我们应该是理解的，但有些事情是需要时间的，需要个松紧缓慢。你说你去了湖南老家，老妈也不习惯，既不习惯那里的生活，可又不习惯你放下这儿不管。我看呀，爸你还是先别着急回老家，如果硬要回的话，就等生了小孙子后。你再考虑考虑。”

小玲子丈夫小旋子看了看老婆子，又看了看将军后说：“玲子，要不你今天就别回去了，我刚好要加班，你在家里也没时间陪你。”小玲子明明知道这是小旋子在给她台阶下。就说：“那也行吧！你就先回去吧！”小旋子借着小玲子的话就先回去了。一手拎着鸡，一手拎着人参。

刚才听小玲子这么一说。老婆子难免有些抽泣了。将军没有说什么，只是从沙发上站起来，背着手，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待将军停下来喝一口饭前泡上的龙井茶后说：“好吧！你老妈的心情我能够理解，你的意思我也能够明白。其实事情很简单。到时候再说吧，现在我们大家都放下包袱，该怎么过就怎么过。玲子你要是有事你就先回去。这里没什么事了。”

小玲子看了看老婆子说：“老爸，没什么事就好。今天周末，晚上大院有电影。爸妈要没事也去看看。平时老爸没时间，这回也该陪陪老妈去了。”“行，晚上我俩去看电影。那你就先回去吧！”将军说。老婆子也说：“没什么事，妈想你了，你再过来也行。”“行，爸妈那我就先回了。”小玲子说。在小玲子出门前，老婆子又把另外的几根糖葫芦，还有几样朋友从澳大利亚带回来的水果包好给小玲子拿着。老婆子一直把小玲子送出门口，连小玲子的背影都看不到后，才回到屋里。

老婆子回到屋里后，将军还在踱步。这回是端着雕刻着有飞龙图案的紫沙杯子一起。将军见老婆子说：“这小旋子怎么还是有些放不开，与小玲子结婚都快两年了。你说我退休前放不开也还好理解点，可我现在都退休了。已经不是他的上级了。唉！这孩子了。”“别说小旋子了，就你那个样，谁不这样。平时要么不说话，要么说话就像大领导。谁能受得了。可想而知，这么些年你该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吧！就你这样，还想着种树，不把树给吓倒了才怪呢？”老婆子说。“我就不信这个邪，别的不行，难道种树也行？”将军边说边笑了。老婆子也跟着笑了。其实，将军的言语里，多少有些把种树当成了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如果用军事术语来说，这回将军有些轻敌了。

说起小旋子，在不同的人心目中，就有一个不同的小旋子。

那是将军在职之前的事情了。

一次，将军去坦克团检查工作。不知是因为事先没有通知，还是那次坦克团干部反应集体慢半拍。将军在部队营院走着，一些干部像个小战士一般，要不大老远就避开将军，要不见了将军就由齐步变成了跑步，反正一个意思，就是都没有搭理将军，不是躲着就是避着,一个个就好像老鼠见到猫一样。这让将军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要是在平时，到了哪个部队，只会迎来无个敬礼和问候。不过，那时候也没太在意。当今天大家都没向自己打招呼时，倒有些不舒服了。将军对自己的思想情绪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其实将军哪里知道？因为他的到来太突然了，以至于大家都没到怎么注意他。就在将军边走边沉思的时候。突然被一个声音惊醒：“首长好！”

将军恍然大悟地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小中尉在向自己敬礼。也许是将军猛一看没在意，当将军笑了笑还礼的时候，发现这个小中尉长的白白净净，文质彬彬的。印象还不错。于是，将军顺便问了问：“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单位的？”

“报告首长，我叫小旋子，是坦克三营一连连长。”“噢！好！”将军说话的同时，也用赞许的目光点了点头。也许小旋子这个时候没去想更多的事情，但小旋子没去想更多的事情，并不能代表将军不去想些其它的。虽然将军原来在这个团当过团长，自己也正是从三营一连出来的。对老部队那种感情，那种感觉，那种感受，尤其像将军这样参加过战争，体验过战火纷飞生死别离的军人，那是一般的军人无法想象和体会的。

接下来不必说，坦克三营一连肯定是要去看看的。

步入三营营院和一连，看到崭新的营院和新换装的武器装备，将军打心眼里高兴，那种高兴甚至比生小玲子那会儿还要多几个百分点。在将军的眼里，小玲子只不过是他部队里面成千上万名士兵中的一员，而新武器装备则是他们的第二生命。

将军下去检查工作最反感的就是前呼后拥的陪同，然而，将军越反感什么，似乎基层部队越重视什么。在大家的引领下，将军专门去了一趟一连和连史管兼荣誉里看了看。将军因为平时工作忙，有近十年没来一连转转了。尽管如此，这也并不是将军第一次参观了。

在荣誉室里，可以说将军的“熟人”最多。别看在场的这长那长的，参观的样子比将军还要认真，但他们都是冲着将军来的，而将军才是真正的冲着这些“熟人”来的。看着墙挂着的曾经一起战斗过的战友们的照片，将军内心深处汹涌澎湃，感慨万千。尤其是看到大豹子的照片时，将军忍不住热泪盈眶。与大豹子朝夕相处的日子又一幕幕在自己的脑海里展现，特别是大豹子牺牲前的那次冲锋，那一个镜头就像被刀雕刻在将军的心上一样，永恒永远留在了将军的心上，只要将军触碰到了那一处，大豹子的英容相貌就会出现在将军眼前。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将军再一次想起了大豹子的遗愿，这也就更进一步的坚定了将军的打算，将军会有什么样的打算呢？参观一连后，在连队干部的要求下，将军和大家一一照了合影。当将军知道一连连长，也就是先前一会儿给他敬礼的小旋子是地方大学生特招入伍后，更是非常振奋。因为将军知道，自己过去带兵除了敢打敢杀敢拼以外，文化知识方面的确差得远，这还包括后来的多任连队主官也都只是单纯的军事院校毕业。当然，这并不是否认或者带有色眼镜看待军事院校毕业生，只是从地方大学特招入伍的干部知识面相对而言要更广泛一些，专业方面都更为精细一些。再说了，在将军的眼里，从地方大学入伍的干部无非于两类，一类是干政工，一类是干技术，但能担任作战部队的战斗连队的军事主官，这就不得不给将军眼前一亮的感觉。也是从那时起，将军对小旋子有了印象。至于后来的接见地方入伍大学生干部代表和基层优秀军事主官时，印象则更为深刻了。当然，值得将军去关注的事情很多，但不管怎么忙，将军都会留一点空间来关注三营一连以及小旋子。

对于小玲子与小旋的认识，那可以用无巧不成书来形容了。

因为小玲子出国留学前，需要办理许多相关的事情，而办理这些事情又需要时间，也就是说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有时候小玲子呆在家里实在烦了就用将军那台联接军网的电脑上军网，并化名为“叮叮当”。一天，小玲子偶遇一个网名为“军号的方向”的网友。

叮叮当说：“嘿！忧伤的军号，怎么了？好像不高兴。我这儿有灵丹妙药可以令军号找到冲锋的方向呀？嘻嘻…”

军号的方向：“非常严肃地告诉你，我是‘军号的方向’，而不是‘忧伤的军号。’我不要别人的灵丹妙药，我这儿多得很。”

叮叮当：“好心没好报。我还懒得管你忧伤不忧伤，方向不方向，军号不军号的。反正我看了你的名字后，觉得你不像个真正的军人。”

军号的方向：“我本来就不是军人，再说了，你是什么样的感受似乎我与无关。”

叮叮当：“你不是军人怎么能上军网。”

军号的方向：“奇怪吧！就是不告诉你。谁又能确定你就是军人呢？”

叮叮当：“我是不是军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军号为何没有方向？我是个快乐的人，我只想希望用我的快乐去影响身边的人。同样，我也希望能给你带去快乐，带去方向。”

军号的方向：“快乐？！上帝说过我很快乐嘛？我不快乐嘛？其实军号并不能代表快乐，军号同样也不能代表忧伤。只是我让军号有了生命，让她凑响生命的乐章，寻找一个锐利的方向。”

叮叮当：“你和我一样的清楚，军号并不代表什么？如果以我的认为来看，军号代表着你的思想感情，说是寻找军号的方向，确切一点儿说就是你的忧伤。只是我不知道你寻找的方向在哪里？为何而忧伤？可以把你的故事讲给我听听吗？”

军号的方向：“算你聪明，也许用忧伤有些太牵强了，用烦恼来形容也许会更贴切。好吧！看在你快乐的份上就和你说说吧！但必须保密。早两天我们师又有一个和我同期入伍的大学生干部准备退伍了，算上他已经是第四个了。我们那年总共才特招了六个人。现在另外一个和我一样，也有些动摇了。因为他们都认为现实中的部队与想象中的部队实在差的太远！”

叮叮当：“部队不是挺好的吗？你们特招大学生的待遇也挺好呀！为何要撕毁协议，退伍回家呢？现实中又有什么差别呢？”

军号的方向：“唉！说来话长。当初我们正因为这个才入的伍。从现实角度来讲吧，现在大学生毕业就业压力大不说，也很难找到骄子的感觉，甚至于你说是某某大学毕业，人家都不屑一顾。但部队不一样，只要各项条件能达标，就能光荣的入伍了，并且是一个副连级军官，有身份有地位。所以我的同学们都愿意特招入伍；而从理想角度来讲吧，却失落太大，我们当初被特招入伍，总以为到部队后就是操枪弄炮，神气威风不说，起码有时下流行的话说‘很男人’。可待我们到了部队之后才发现，各人一下子很难干上本专业，而是先下基层部队锻炼，天天是没完没了的出操，集合，政治教育，打扫卫生，整理内务等等等等，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把人磨的一点锐气都没了，就更别说脾气了。而且基层的各种条件与大学生活环境截然不同，所以一起入伍的那几个都纷纷打起了退堂鼓，这不，已经走了四个了。下一个不知道是我还是他。”

叮叮当：“哈哈，就这点事呀！不是我笑话你。这太简单了。我也差点儿被特招入伍了。如果我不是选择了出国，没准这会儿我们就成了战友。不过，我入伍倒不是因为你们那样患得患失，反倒我觉得那样挺好。我们这一代年轻人，哪吃过什么苦呀，而部队恰恰就是一个吃苦耐劳的地方。其实不管是干部还是战士，都必须经过基层锻炼这一关的，否则，是很难适应部队，也是很难成为有用之材的，只有这样才会磨练和锤打你的意志、精神和品质。我给你说吧，只要你再坚持一下，或者把心态往下放一放，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多想一想人家战士能这样做，我为什么就不能这样做？你的心态肯定就会改变。总之一句话----对未来一定要充满信心。实话告诉你，不吃苦中苦，是成不了将军的，天下底下也没有免费的午餐。”

……

在后来的网聊中，小旋子一直把小玲子当做大哥来对待。比较心细的小旋子也从小玲子的网聊中感觉出对方一定不是个一般的人物，至于究竟是干什么的还不好说。毕竟这个“叮叮当”有许多地方没说实话，而自己也不方便细问。这就是网聊，这就是网聊的潜规则。

此时正在基层代职锻炼的小旋子，并不好说“叮叮当”给他带去了快乐，但有一点是可以认可的。那就是自从与“叮叮当”聊天后，发现自己的心态和精神面貌都在一点儿一点儿的转变。人有时候就是这么怪，关心自己的领导天天找着谈心，做思想工作，自己不仅没有转变，反而有了逆反心理，好像领导对自己对关心那都是假的，虚的，不能接受的。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一句话却会使自己大有变化。小旋子也属于这类人。在小旋子的再三要求和盛情之下，“叮叮当”小玲子并没有答应与小旋子见面。用小玲子自己的话说，她可不是一个随便的人。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小玲子出国一年后，回家休假的时候了。那时，小旋子刚知道“叮叮当”小玲子是个女孩儿了，但他不知道小玲子就是将军的女儿。这一年多时间里，小玲子在国外孤单的时候总会有一个小旋子在安慰和关心她，而小旋子则早就从特招入伍时的阴影中走出，对自己之前的表现进行了深刻的反思和警醒，他也早就立志放话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第一次见面时，小旋子大大地吃一惊。他真得不敢想信，这个“叮叮当”小玲子长得这么美，披肩的秀发乌黑透亮，皮肤白晳中透着缨红，樱桃小嘴鲜红如两瓣彩虹精巧的恰到好处，双目就像两颗纯熟的大葡萄般闪烁中含情默默，身材标志且凹凸有致，毫不夸张的说，香港明星张柏芝也比小玲子没有强啊！用小旋子后来的话说：“在见到小玲子第一眼的时候，产生的第一反应与第一意识自己就无可抗拒的爱上了她。”也许这是美女效应，也许是男人对美女反应。想当初，小玲子在国外的时候，小旋子想让她用E-mail发些照片过来，小玲子硬是不肯，一张都不发，还总说看了只会让小旋子失望。没想到“叮叮当”小玲子这么漂亮。至于小玲子对小旋子的印象则没怎么出乎意料之外，阳刚不足稍显书生气，英武不足稍缺成熟感。如果说他俩在网上聊的很投机，这回见面之后都将适时调整个人的心态。对于军人，小玲子不敢说非常了解，但也是深有感触，不仅老妈早就说过找男朋友不要找军人，自己也是从内心里有些排斥。但经过与小旋子的交往后，她发现，小旋与一般的军人似乎有所不一样，至于哪些地方不一样？小玲子说不具体，但有感受，反正与老爸还有外公都是不一样的军人。

总之，从第一次见面之后，小玲子对小旋子的印象还是蛮不错的。为了不让小旋子心理上产生异议，小玲子一直没有将爸妈的情况对他说。要是小旋子偶尔问起时，打个马虎眼就过去了，小旋子也就不好意思再细问了。之后，就该小旋子的不断进攻了。其实，那会儿小旋子心里根本就没有底，追小玲子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追上了最好，追不上也不后悔。

女儿的心跳不能隐瞒母亲的眼睛，女儿的脸红则更不能隐瞒母亲的直觉。在家休假的时间是非常短暂的，即便如此，母亲还是发现小玲子有点恋爱的意思了。只是母亲问她，她不说而已。

在小玲子结束留学生活之前，甚至可以说在未带小旋子进家门之前，老婆子还不知道小玲子的男朋友是军人。当然我们不敢想象也不敢设想，小玲子母亲要是早知道了小玲子的男朋友们是军人，那将是什么样的后果。不过，我们完全有理由知道这之后发生的事情。

那时候，小旋子还是坦克团三营一连的连长，不过他已经考上了军队最高学府----国防大学的研究生了。本来小玲子还不想让小旋子去见父母，只是小旋子说是该见小玲子父母的时候了。没有办法，事以至此，小玲子只好妥协了，但小玲子提了一个意见，就是要小旋穿便衣，不去家里，不见老爸，把老妈约出来见面。小旋子一听就有点儿生气了。他说：“这算哪门子事，我就是特意要去拜见伯父伯母的。结果却用这种方式，那有点儿太不像话了。”“小旋子，你不听我的安排，你会后悔的。”小玲子说着说就哭了。这一回又该小旋子有些不知所措了。他一边安慰小玲子，又一边不停地问这是为什么？反正当时他们俩闹的很不愉快。

最后，小玲子把家里所有的情况都对小旋子说了。

小旋子听后心跳突然加快，大脑一片空白。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果说出人意料，这也太出人意料了。许多个没想到在小旋子的脑海里盘旋。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小玲子是首长的女儿呢？小旋感到这简直有些太不可思议了，小旋子脑子里一片空白，似乎所有的思维都在一瞬间短路。

但为了证明自己对小玲子的爱是不可动摇的，小旋子还是毅然决定去面见小玲子父母，而且是穿军装。他说了：“不管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我都会一无反顾的向前向前。”

不过，就在小旋子下定决心的时候，他又突然想了另外一件事。

前段时间还在战友们嘴前传来传去的话怎么也会让自己赶上呢！原来，前段时间师政治部干部科有位干事去了军区一位首长家里相亲，结果就因为首长家各种礼数太多，而退却。用那位干事的话说，在首长家吃饭都是用那种特别小特别秀气的碗，吃一碗吧，少了，再吃吧，又觉得不礼貌，反正那不像相亲，倒有几分去了王宫，说话办事时时处处都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啊！到最后，还没敢看女孩子长什么样。这古人说的门当户对还真有其道理。我一个小干部想与高级将领的女儿成亲还真不简单。当然，这样的相亲也就成了没有下文可言。

虽然在去小玲子家之前，小旋子给自己打足了气，小玲子也给他不断地打气，但在去的路上还是忐忑不安，一会儿整整衣服，一会儿摸摸军帽，生怕什么地方马虎了。

在他们到家之前，小玲子母亲还挺期待，因为之前小玲子一直都没把实情告诉老婆子，只是说一定会带回个惊喜。将军则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戴着老花眼镜看军报。可一待小旋子来到家里之后，小旋子立马给将军敬了个军礼，这比原来给将军敬的军礼还要标准和认真。接下来就是将军和小旋子的眼神都不自然，尤其是将军，说不上是尴尬还是惊讶，也说不是高兴还是严肃，反正眼神特别好玩，就好像上天给将军开了一个玩笑。而小玲子母亲看到小旋子也是一身军装后，就显到非常失望了，顿时那股将军夫人的威严感和优越就在心里头不停的荡漾开了。其实，要说小玲子母亲老婆子每回在这个时候都显得非常的尊贵，毕竟她先前是将军的女儿，现在又是将军的夫人。

小旋子显然很紧张，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结果？幸好身旁有小玲子，加再上将军本人一点儿架子都没有，之前相互间都认识，只是老婆子时不时的摆摆谱儿。可每当这时，小玲子都会说：“妈，你又来了。”就这样，尽管老婆子不愿意自己也怕女儿嫁给军人，但在小玲子与将军的赞成之下，老婆子也当起甩手掌柜了，说：“随你们便吧！反正幸福不幸福自己知道，未来的颜色是什么样？那是谁也不知道。”

将军自从答应大家，待小玲子生了孩子再去湖南老家后，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开始练习书法了。将军有时还常在老婆子面前说书法不仅是中华民族的瑰宝，独特的文化景观，同时还能修身养性。老婆子则说：“你练你的书法吧！我养我的花，空着的时候再一起出去转转，这该多好呀！你说你，非要回湖南种什么树？再说种树也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如果你真要去的话，等你在湖南那边安排好了，选个天气气候不错的月份我再去看看。那边熟悉的人已经不多了吧！”“怎么说熟悉的人不多呢？我们一大家子这么大，那我每次不是给老家里打电话，那给谁打呀？”将军说。“唉！随你便吧！反正这一辈子也没指望你干什么。”老婆子叹着气说。

没过多久，将军还专门安排他的小车司机小起子回山西老家休假。说句实话，小起子也真想休假，只是一直没好意思对将军讲。因为小起家那边如今出了点事情。说不大也不小，说不急吧还挺急。原来，小起子的对象小叶子跟他闹别扭了。

小叶子闹别扭的原因很多，简而言之主要是两点。一是因为小起子好久没回家了，第二个原因是间接的，却是最重要的----因为将军回家种树的事情。

说起小起子与小叶子的爱情故事，用当前的小年青谈恋爱的方式来说，就显得有些老土了，既缺新意，又没创意，更不烂漫。说白了，他俩连自由恋爱都不算，要算那只能算是半自由恋爱状态。

小起子与小叶子结识的那一年，是小起子将要去给将军开车之前休的假。因为小起子听过去的老司机说过，一旦给首长开车，回家休假的事可没了准。再加上自己马上就要给首长开车了，而这位首长又不是一般的人物。于是，小起子就屁颠屁颠的回家休假了。至于他与小叶子的爱情那纯属一个意外收获。

平时小起子休假，是怎么回家的，还会该怎么回部队。这就不一样了，因为自己马上就要给将军开车了。这条消息在小起子老家的那个小山村里，并不亚于一颗原子弹爆炸，消息在急短的时间内就传遍了村里村外。村里人虽然都没有见过将军是什么样儿的，但一说起“将军”这两个字，却是从老到少，从上到下，没有不知道的。小叶子她爸并不是第一时间知道小起子要给将军开车的，但自从他知道这事后，第一时间就有了反应了。他看了看小叶子，又想了想小起子一家。于是，小作决定前，小叶子爸先是了解掌握了小起子还没有对象。所以，找了个机会，他就去了小起子家。按理说，办这事需邀请媒婆的。为了省钱，小叶子他爸精明到连媒婆都无需请的地步了。尽管他没请媒婆，但他把事也给办成了。

小叶子爸与小起子爸熟悉的时候，那是从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小起子和小叶子的时候就开始了。两个老相实随便东扯扯，西扯扯之后，小叶子爸就步入主题了。谁知与小起子他爸一拍即合。当然至于没过多久，小起子他爸就后悔了，那是后话。因为小叶子的事与小起子定下来之后，一些不知情的人还跑到小起子家里来说媒，并且女方的各样条件都要优越小叶子家。

两位老人谈好之后，就约定小叶子与小起子见面。两个小年青见过面之后，小叶子不用说，肯定愿意。小起子也没说不好，既然父辈这么定了，那就这么定了。再说，其他与自己同期入伍的战友大都有了女朋友，自己虽说不是很急，但面子上总要过得去。于是，按照当地的风俗，把该办的事，在小起子回部队之前都按部就班地走了一下程序。

自这之后，小叶子与小起子几乎都是写信联系。只有待小叶子去镇里办事的时候，才能用公用电话通次话。不知为什么？小起子刚开始与小叶子通通话感觉还可以，但次数多了，就越觉得小叶子说话的声音难听了，比起他们部队的小女兵来说，简直差远了。所以往后的通话，小起子觉得越来越没劲了，每次接电话都是应付。小起子的变化也让小叶子感觉到了什么？于是，每次都催小起子早点回来，当面把一些事情说清楚。尤其是当小叶子得知小起子准备跟将军去湖南老家种树后，就更着急了。

这回小起子回到山西李家村老家后，尽管他已经给将军开专车很久了，但心情似乎还不如上次没给将军开车之前回家的心情好。

回家后，小起子还没来得及去找小叶子，第二天一大早，小叶子就来找小起子了。他俩相约来到李家村村东头的小山林边。

小叶子问：“你什么意思？”

小起子说：“没什么意思，的确是部队的事情太多。”

小叶子说：“你真得要跟你那位退了休的将军回家种树吗？”

小起子说：“应该是吧！首长要去那，我也得去。”

小叶子说：“如果你去跟他种树，那往后哪还有什么出息呀！跟他去种树，还不如回家挖煤了。虽然挖煤危险，但总离家近点。”

小起子说：“你不要他他他，他是谁？他是将军，是我的首长，你要学会尊敬人。”

小叶子说：“将军，在台上的时候叫叫还可以。下了台，和我一样，平民老百姓一个，该叫他什么就叫他什么。”

小起子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过去仙子阿姨不还寄过礼物给你吗？你怎么能这样说人家。”

小叶子说：“我不管，他们是你的首长，又不是我的首长，我该干嘛就干嘛！”

小起子说：“你说吧！你想怎么样吧？”小起子有些生气了。其实小起子好久没生气了。真得，自从跟将军开小车后，就再也没什么事情让他去生气了。首长对自己关心，战友和领导对自己尊敬。这小起子没生气还好点儿，一生气脸就发红。

小叶子说：“不想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也是为了你好。就是要你别再给他开车了。如果真得跟他去了他老家种树，那真得没意思。你也得为我们的未来考虑。如果你不给他开车了，依然留在市里，那该多好呀！再说了，他对你一直不错，你给他提这样一个小小的意见应该没问题。然后，他再要一个司机不就成了吗？”

小起子说：“嘿嘿！真是笑话。是你的未来还是我们的未来？人家在职的时候你就跟人家，人家不在职你就不跟你家；跟人家吃甜的就上，跟人家吃苦就跑。那不是我的风格。”小起子说话的时候，眼睛朝着部队所在的方向眺望，他好像在心里暗暗发誓一般。对小叶子的言语，他已经有点儿不耐烦了，如果说之前已经有些看不上小叶子了，此时此刻，他已经非常肯定之前的看法了，他觉得小叶子这人太那个了。

小叶子不一样，她似乎还不明白小起子此时此刻的想法，或者她已经明白，但为了她心中的未来，她还得去博奕一次。她说：“小起子，我告诉你，你别自以为事，这可是我爸的意思。如果你不同意，那我让我爸去跟你爸说。我看你怎么说。”说完，小叶子也生气了，不仅生气了，还要回家告状了。

小起子说：“随便，反正跟你也说不清。做人一点儿原则都没有？”最后，小起子与小叶子闹得很不愉快，回家的时候也是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各自的。不过，小起子是举着根随手摘的柳条恍恍悠悠地走回家的，而小叶子则是一路小跑着回家的，并且眼眶里涌着泪。

如果说小起子回家对于别人来说不算什么大事，但对于小叶子一家来说，那就是天大的事，因为事关着小叶子的未来。

小叶子找过小起子的第二天。小叶子他爸又来找小起子他爸了。事情其实很简单。基本上与小叶子和小起子先一天谈的话的内容差不多。

不过，小起子他爸好像没有小起子本人那么意志坚定，因为他在小叶子爸的劝说下，也有些动心了。于是，待小叶子他爸走后，小起子他爸就立马找小起子了。

小起子他爸说：“起子啊！你对老首长的感情我是能够理解的，再说老首长对你也很好。但做人往往不能感情用事。孩子呀，俗话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作为我们来说，都希望你和小叶子好呀！”

小起子说：“爸，你还没有看出来，小叶子和她爸都是势力眼，看人家好，就跟着人家，看人家不好，就不跟人家。我怀疑当初与我处对象就是因为我给将军开车。我最反感这样的人了。爸以前不也总是说做人要知道知恩图报吗？”

小起子他爸：“事是这么个理，但你去了首长他们老家种树，那小叶子去哪看你？你和小叶子怎么办？还有没有机会生活在城里呢？这可是你当了兵，又给将军开车，要是凭咱们家这条件，找对象可也不好找呀！”

小起子说：“不好找就不好找，我就不信男子汉找不到老婆。爸，说实话，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我还不想和她谈了，一点都不支持我的工作。”

小起子他爸说：“孩子，你要是真心不想和她好，那你自己还要仔细考虑考虑。这可是你一辈子的事，我这边你就不用想的太多，毕竟往后是你们俩生活一辈子。不过，我有句土话要告诉你‘到头别抓不到兔子放跑了山鸡’。”

后来，在双方父母的撮合下，小起子与小叶子又在一起聚了聚，先前那股子火药味稍减轻了不少。不过，最后小叶子放话说：“你要是不想办法留在市里，真得跟他去种树的话，那我们两就分手，我是女孩子，我等不起。反正哪头重？哪头轻？你再好好想想。这也是我爸的意思。”

小起子听小叶子这么说，表面上只是笑了笑，但心里面已经在小叶子说完话的瞬间做出了抉择，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小起子回部队前，小叶子她爸给她买了一个手机卡，说往后通话方便。这不明摆着是让小起子买手机吗？否则，没有手机买什么手机卡啊？小起子想起来觉得有意思。于是，在回部队之前，还真给小叶子买了一部手机。作为小起子，他心里想的非常明白，不管怎么样？哪怕是个朋友，就算送给她的吧！

小起子回到部队后，说心情好吧！那是不可能。说心情不好吧！又感觉有了某种解脱。小叶子的话很明白，小起子也很明白，自从与小叶子最后一次分别时，他就作出了选择。他感觉自己与小叶子不是一类人，她有她的生活，自己有自己的原则。谁也不能怪谁。想通了，小起子就开始轻装上阵了。回到部队，他并没有马上去将军家，而是先去了首长小车队的李助理家。

说起李助理，就不得不说起小起子进首长小车队的那一些个花絮了。

小起子当初能进首长小车队，给将军开车，那与李助理还挺有关系。

先是小起子在原来的单位领导那儿听到消息说：“上面有一位将军的司机将面临转业，现在需要一个小车司机。据说，将军是湖南人，原来在山西的部队呆过，对山西人的印象不错，他过去的司机都是山西人，所以想找一位山西籍的战士给他开车。”原单位那位领导也是管车的，他与现在的李助理是同一个军校毕业的同学，平时关系不错，联系也很密切。言下之意是叫他帮助物色一个各方面都不错的山西小伙子给将军开车。

原单位领导之所以跟小起子说，是觉得小起子这孩子不错。当兵时间不长，开车已经有两年多了，对市里的交通也比较熟悉，最关键是，小起子刚好是山西人，平时各方面的表现也不错，基本上与李助理说的情况不差上下。原单位领导对小起子说，也是有另外一个原因的，那就是看小起子本人愿意不愿意？因为给首长开车属于自己的时间相对其他小车司机就少多了，包括每年的探亲假都不敢保证一定能休。

令原单位领导没想到提，与小起子说完，小起子显得非常高兴，当即表示愿意。还说：“当兵不怕吃苦，吃苦就不怕当兵。再说，给首长开车可不是一般人能开上的，怎么着也要比基层的战士站岗放哨强吧！”待原单位领导把小起子的情况对首长小车队的李助理说完之后，李助理也觉得小起子的条件不错。加上是老同学推荐的，更应该不会差。不过，之后李助理撂下了一句“考虑考虑再说”的话语。其实，李助理的话非常明白了。原单位领导也反应快，当天夜里就找小起子谈话。说：“这事你考虑清楚了没？如果下定决心，那我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至于能办到哪一步？到时再说。最起码我们得先努力；另外我要告诉你的是，只要首长那边要人，人员的调动手续什么的就不用你操心，肯定会有人给你办的好好的。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得先表现给负责帮将军挑司机的李助理的认可。毕竟人家只是听了我的一面之词，还没见你人，也不知道你的具体情况。如果你打定主意，明天就请个假，给李助理买两瓶好酒，他爱渴茶，再买点茶叶什么的就可以了，先到他家去坐坐，联系联系一下感情。看他怎么说。”

原单位领导给小起子说的很明白了，但小起子之前并没有干过这种送礼的事情，心里就感到多少有些别扭。原单位领导似乎看出了小起子的心思，就说：“这不是送礼，这叫联系感情。你就去吧！没钱先到我这里拿着。”说起钱，小起子还是有的，当兵第三年就转士官拿工资了。最后，小起子碍着原单位领导的面，决定去看看李助理。原单位领导还把李助理家的电话号码和坐车路线都一起告诉了小起子。

事情的经过就像原单位领导说的一模一样。人家李助理对自己的印象一下子就好了。好满口答应小起子说：“你在单位等通知吧！”从李助理家回来之后，李助理还给原单位领导打电话说：“安排小起子休个探亲假吧，要不往后给将军开小车的时间就紧了。”原单位领导也就做个顺水人情，并把李助理的话又复制了一遍，说：“趁着这个好机会，赶紧休假，如果给将军开小车，就不好休假了。”

与小叶子相亲，也正是小起子那个时候休假办的要事。所以说，不管怎么样？李助理算是帮助过自己的人，而且在小起子这次休假的时候，李助理还给了小起子两包百合，说是捎给小起子父母煮粥喝的对身体好。这着实让小起子感动加激动了一把。虽然现在小起子办什么事都不需要李助理的帮忙，但李助理对他这样，这当然令小起子会感到那样了。于是，小起子回部队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李助理家中坐坐，并把从老家带来的两瓶汾酒和其它的一些个土特产送给李助理。

来到李助理家后，李助理非常客气，和原来一样。

李助理本来炒好菜准备吃饭，看到小起子来后，立马又叫家属去炒两个下酒菜，说：“赶着小起子还没去给首长开车之前与小起子喝两个。”到了酒桌上，李助理的话似乎一起子就多了起来，一会儿问问小起子家里情况，一会儿问问小起子的个人情况，一会儿又叫家属帮小起子物色个对象等等，反正从李助理的言语里，小起子能够感觉到李助理在非常关心他。当然，李助理最关心的还是将军，这是李助理的特点，他在关心小起子这些小车司机的同时，好像更关心各位首长家里的情况，这对于李助理来说太重要了。可以说，在整个大院里，李助理是最了解各位首长家的内幕情况了，什么张将军爱喝茅台酒，李将军爱美容，刘将军爱看好莱坞大片等等，几乎没有李助理不知道的事。你想想，所有首长的小车司机都由他管，所有首长的事情又都瞒不过小车司机。然而，就是这么一个这么了解首长的车管助理，职务却迟迟得不到提升。不知道是李助理太了解首长们了，还是小车司机们太了解李助理了，还是首长们太不了解李助理了。如果说，在李助理之前没有车管助理的话，那李助理也许会想的通些，正因为前面的两任车管助理都提的特别快。然而，似乎前两任车管助理还不如李助理这么了解首长家里情况，前两任好像从来不去向小车司机们打听什么？什么东家长西家短他们一概不管。唉！还是那句话，习惯有时也会决定命！从李助理家里出来后，小起子已经觉得有些醉了，下楼梯都是手扶着的，毕竟他平时很少喝酒。因为给首长开车那是绝对不能沾酒的。

去将军家的时候，是小起子等着把最后两天假，休完再去的。如果要是以往，依小起子的个性，他早就呆不住了，早就想见到将军和小仙子阿姨了。

这回是什么原因呢？原来，在李助理家里，小起子说起了将军退休的事情，还说起了要跟将军回老家种树的事情。喝了二点酒的李助理一听就极力反对。李助理说：“我看那是不能去，除非去之前给你提个干，那才去。否则你想想，首长他反正退休了，在哪呆着不是呆着？反正工资在哪儿都能领。可你不一样？你是早上几点几点钟的太阳来着，你还有未来。如果去了那个地方，你到时怎么办？不就等于回农村当农民一个样吗？那还不如进城务工的农民工呢！说实话，我还说让你嫂子给你说个对象了，如果去了那里，只怕连对象都不好找了，那么远。就更别说转士官提干了。你看看我管的你们首长小车队，哪年没几个提干的，之前的小刘小王，去年的小李小张，今年听说小许和小陆有戏。那要把他们放在基层能提吗？不可能提。我前段时间掌握一个消息，说一个作战团里有个搞新闻宣传的士官，都三级了，在中央级的报刊杂志发了无数稿件，三等功立了一堆，连二等功都立了，他能提吗？狗屁，就他想提干？连门都没有。如果你不信，你现在可以给那个团打电话证实一下。我跟你这么说，小起子，还是那句话，想提干就得跟首长干。我认为你真不应该去，你是我一手从战友那调来的，我要对你负责，对你的未来负责啊！”李助理所说的话的确是肺腑之言，也的确是关心小起子的话，小起子听了之后也的确有了反应。再把之前家人的话联系到一起，这不能不令小起子感到左右为难。

如果说，之前小叶子说的他可以不去听，小叶子他爸的话可以不去听，那么李助理，一直对自己关心的李助理说的话就不得不去考虑了。小起子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感觉现在就能看到跟将军去种树那种场面一样。现在小起子思考的是，对当兵在哪里似乎都无所谓，关键是以后的发展，是未来该怎么办？将军可以不去管未来怎么样？但自己却不能不考虑自己的未来。小起子还想提干，就算不提干，也得在市里面当兵，回个家也算体面一点。

在去将军家里的前两天，也是休假的最后两天里，小起子想了许多许多，不管是家人，还是李助理，还是将军和小仙子阿姨，一个接一个的在自己的脑海里出现。最后考虑来，考虑去，觉得李助理的话虽然说的有道理，但总不能这个时候去找将军说自己有情况不想去了，也不能说是因为与对象告吹了而不去吧！前思后想了许久，小起子觉得有些话对小仙子阿姨说说还可以，看阿姨是什么反应?但对将军是绝对不能讲的。小起子不敢。

也许是老婆子这几天脑子里总是忙忙哄哄乱乱哄哄的，什么小玲子的事，小孩子的事，又是将军的事。小起子对她说的话，她似乎也听出了什么弦外之音，但总是没时间跟将军说。最后倒底跟没跟将军说，连她自己都忘记了，你说这人年纪大了，脑子还真就不够使了。

有时候将军沉思的时候，也会想想小玲子的小时候。就像他今天一样，听到小玲子生了一个白胖小子后，他又想起了小玲子的小时候。心想，这个小玲子，自己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现在居然也当妈妈了。这人这一辈子还真够快的。想到这儿，将军又想到回家种树的事情了。原来说好是待小玲子生完小孩就回湖南，但细一想，这样也不妥，不能自己的女儿刚一生小孩就走吧！这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于是，将军打算，干脆等过完年之后再说吧！刚好又是春天，也正是种树的好时节。

这些天老婆子似乎也管不了将军那么多了，似乎他去不去湖南老家种树好像与自己无关一般。直到过春节前，也没有谁提起将军回家种树的事了。但这事就这样，不提起，并不代表没人不惦记。这不，春节刚一过，将军就开始做回湖南老家的准备了。

待将军与老婆子说完，老婆子却出奇的平静，回答也令将军非常吃惊。老婆子说：“这事是你自己的事，你就自己安排吧！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我只有两个字‘支持’。但要提醒你的是，别看种树是小事，对于大山子将军那也是大事，反正不是简单的事。”

你还别说，老婆子这回的表态反倒令将军有些失望，也有点儿失落了。因为在这之前，将军在心里反复练过好几遍，试着这话怎么说？怎么说不会让老婆子激动？自己又该怎么回答？结果说出来并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样。于是，将军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嗯”了一下。之后，将军又要老婆子陪自己去给小孙子买些日用品和小玲子的营养品。等将军自认为安顿好一切后，就准备动身出发了。

尽管先前老婆子说“支持”时显得很轻松，但待将军要出发的前天夜里，却是彻夜的失眠。在那张她特别钟爱的红木席梦丝床上反复睡不着。将军的睡眠质量还不错，和老婆子打完招呼，说他要见周公去了，就呼呼的打起了呼噜来。老婆子则是双眼瞪直着望着房顶上那个自己亲手挑选的吊灯发呆，思绪万千，辗转难眠。一会儿想想这，一会儿想想那。看着将军睡的这么香，既有几分妒忌，又有几分羡慕，更有几分心烦。这不，将军只怕是见到周公不到一杯茶的工夫，她又把将军推醒了说：“老头子，你别睡了，你的呼噜打的人心里挺烦的。你明天要走了，还是陪我多说说话吧！”“啊？！说什么？还是早点儿睡吧！我这儿困得很。”将军半眯着眼，小声地说。“睡睡睡，就知道睡。那你睡吧！”老婆子说着说着还点儿生气了。将军看老婆子跟自己生气了，就觉得好笑，干脆坐起来，背靠着软软的布艺床头。打开床头灯，说：“行，我不睡行吗？我把灯也打开了。陪着你。那说什么呀？”“说什么？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老婆子沉默了一小会儿又接着说，“去湖南老家后你还会想我吗？”“嘿嘿！开玩笑，我不想你那想谁去？”将军觉得老婆子的问话特好笑。“那我哪知道你想谁去？我可告诉你，到那后，干什么事悠着点。这么些年没干体力活了，看你吃不吃得消？”老婆子说。“没关系的。老家那点儿事我又不是没干过。唉！也是，如果大豹子在该多好呀！”因为床头灯有些晃眼，将军眯着眼说。“也是，如果大豹子还活着，你也不用回去了。”老婆子说。“难说，如果大豹子在，没准我还会和他一起去种树。”将军说话的同时又把床头灯关了。因为将军发现老婆子有点儿困了，边说着小起子什么事？好像是小起子家里什么事？就有睡意了。

尽管老婆子忘记了到底说没说？但将军却从昨天夜里隐约听出来了关于小起子的一点儿事情。将军也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第二天一大早，小起子就来了。

将军问他有没有什么个人情况需要组织出面解决的，或者说本身想不想跟着自己去？小起子心想：“将军怎么早没说，而在这个时候说呢？心里面还有些怪将军了。”稍愣了一下，小起子赶紧说：“没，没什么事，车已经被李助理安排好了。”“真得什么事也没有？”将军好像有点儿不相信，眼睛紧盯着小起子的双眼。就又重复了一遍。“没有什么事。我们出发吧！”“那行吧！”小起子感觉这个时候说想法不是时候。

其实，将军出发前的几天，都没有找小起子谈话，小起子以为将军故意回避。但细一想，这与将军平时的为人风格不一样。将军这个人，平时部属有个什么事，他特在意，特关心。如果把小起子这事放在平时，他肯定会首先尊重小起子的本人意愿。只要小起子说半个不字，将军都很可能不带小起子去湖南老家了。但小起子想来起去，却没有想到是小仙子阿姨把这茬事忘记对将军说了。不过后来，小起子又想通了。觉得要去就去吧。自己是一个小战士，无论是讲大道理，还是讲小道理，自己都没有选择跟将军去，还是选择不跟将军去，这就像他不能把握自己未来的命运一样。再说，将军和小仙子阿姨应该比部队任何一个人都更关心自己，就别说李助理了。李助理的关心有时是经不住推敲的，只要细一想，李助理的关心都是光说不练，纸上谈兵。而将军和小仙子阿姨呢？从来是做了关心你的事都不会说。就不说别的，光小起子的衣服，鞋子，平时吃的用的，将军和小仙子阿姨都没少买，哪项也不低于他们的小玲子呀！可以说，小玲子不在家，将军和阿姨给自己买的东西只会比小玲子多，而不会少。

将军终于回到梦寐以求的老家。

老家在将军的面前，似乎是一个永远悠长而温馨的梦。当这个梦真正要实现的时候，它却是那么的亲切又陌生，这个梦既没有方向，也没有尽头。

将军的老家什么都变了，城靓了，街宽了，路好走了，人们的穿着都讲究了。粗一算，将军已经有十来年没回老家了。而今的老家，从将军走下火车的那一刻就已经找不到过去的影子了，你看看火车站前面的大广场，很大，四周的风景植被弄得也特别到位，非常养眼。为了不给地方政府添麻烦，也给自己减轻负担。将军以及秘书小湘子没跟任何人提起他要回老家，就连将军的弟弟小山子，将军都没有告诉，免得让大家牵挂。因为将军知道，一旦给小山子说了，消息就很难保证不会传出去，到时候的迎来送往肯定会没完没了。将军现在的心态可以用炫烂之极归于平静，见过太多烦琐的热闹之后，遇事更希望清静些。

从超市买完东西再上路时，将军特意嘱咐司机小起子把越野车开慢点儿。小起子也很了解将军的心思。车不仅开的缓而又稳。

将军到老家的时候正是清晨。初春的湖南南部早已经是枝绿叶嫩，浓浓的温气夹杂着雾气透过越野车的档风玻璃环绕在将军周围。将军像一个离家多日的孩子一样亲吻着母亲的双乳一般陶醉，这股熟悉而又清新的故乡味道，是那么令将军满足，一下子就感到身心舒畅了许多，旅途的疲劳似乎减轻了许多。从时间上算，尽管在北方部队的时间远远超过了在家呆的时间，但在将军的心里面，眷恋着的却还是故乡的气息。

穿过市区和田野后，将军的越野车终于到村口了，令将军没想到是，今天刚好是老家逢集的日子。许多年纪大点的人们喜欢早起去镇上赶集，这是一辈辈遗留下来的风俗，将军同样也知道，毕竟自己小的时候还去赶过集呢！将军的越野车此时显得特别大个，通往村子里面的道路虽然也是水泥路了，但还是小了点，赶集的人们只能往路边靠着边走。过往的人们大老远的就盯着将军的越野车行注目礼，这说明平时进入村子里的小车还是少见的。如果多了，大家根本就不会在意了。看着一些个似熟非熟的面孔，将军伸出手来都向他们打招呼，但有些人好像是认出了将军，就纷纷停下脚步和将军呼应。在往村子里的路上，小起子把车开的更慢了，这可是他给将军开车多年来，第一次走这样的小路。原来跟将军下部时，尽管有许多通往部队的路也很不平坦，但那路够宽，想有多宽就有多宽，满山跑都没问题。也许这就是南方与北方的差别之一吧！

待将军的车了在小山子家门口停稳后，却不见小山子家出来个人。小起子自作主张的按了一下喇叭，但又被将军及时制止了。

听到喇叭声后，从屋里跑出来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小姑娘一点儿也不认生。小姑娘像大人一样问话：“你们找哪个？”小姑娘边说话的时候边看了看将军，又看了看小起子。将军慈祥地笑着用老家话说：“你是哪个呀？”因为将军也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是谁？小姑娘说：“你不要管我是哪个？我现在问你是哪个？你现在找哪个？”“哈哈，我找你们家大人。”将军说。“那你等着，我去叫我姨奶奶。”原来这个小丫头是小山子堂客（老婆）姐姐的小孙儿。

小山子和他堂客（老婆）一起回来了。因为他堂客听小丫头那么一说觉得不对劲，就赶紧去找小山子。找到小山子那会儿，他还正在水田里哟嗬着竹条赶着水牛犁田。

看到大哥回来了，小山子和堂客都很激动。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将军说：“还很忙啊？”“没没，弄着好玩的，反正没什么事。大哥，你回来咋不先通知我一下，也让我有所准备。怎么说也得放个爆竹去集上买个菜什么的呀！”小山子这时才缓过神来。“不用，还放什么爆竹啊！你们事这么多，往后我就可以帮你们干些活了。”将军说。“哪用得着大哥你干活，家里没多少事。”小山子说。“大哥先屋里坐，先进屋吧！”小山子堂客在一旁说。“对对，赶紧先进屋。你看我，光高兴去了，都忘了。”小山子又补充到。

小山子边领着将军进屋，还不停地说：“大哥，你的屋在楼上，去年底就收拾好了。就不知道你住不住得习惯。”小山子家的屋和湖南南部所有盖的大红砖瓦房一样，都是二层，房间够多，房子够大。他引领着将军去二楼，那是年前刚装修的，什么带洗澡的卫生间，坐便器，卧室贴地板砖等等都是按城里宾馆要求搞的，里面舒适的很，平时谁也没住过，只是小山子女儿小娟子大学放寒假的时候住过，小娟子说先帮伯伯暖暖房。装修的钱是将军出的，当时将军只想简单弄一下就行，但小山子不答应了，小山子说：“第一现在农村都这样搞，只要住的舒服。第二大哥是将军，怎么着也得和城里一样。”将军拗不过小山子，就勉强答应了，将军倒不是心疼几个钱，关键是他不想去浪费资源和物质。

将军回来了，将军回来了……将军回来的消息不径而走。当天晚上，远远近近的乡里乡亲的都赶过来了。想当初，将军可是乡村里多少大人们嘴里给小孩子念叨的榜样啊！不过，村子里其中有近一大半人没来，如果都来了，那小山子家里根本站都站不下。没来的人干什么去了呢？自从改革开放以后，村人们的思想都搞活了，外出打工的打工，做生意的做生意，尤其是年轻人，没几个在家里了。他们都相信那句老话“人挪活，树挪死。”现在农村里面主要就剩下老人和小孩子了。

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子。既想往将军面前凑，又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有的说：“你看看，将军长得就是一副将军像。”有的说：“大山子都这么多年了，说话的声音还是一口的大浦音，一点都没变。”有的说：“哇，将军呀！将军都是这样的吗？”等等。先是将军主动与大家东家长西家短的拉拉，后来，将军有些累了，就是一问一答式。夜里，将军很晚才睡。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将军陪着小山子，小起子陪着将军一起放牛去了，顺便和小山子一起到稻田边转了转，去认了认小山子家的稻田。小山子告诉将军：“原来村后面的山都是包给个人的，也种了些树，后来待树长大了些，大家在外出务工之前，都各自把各自家山上的树砍了，卖了钱后就再也没人管了。至于树，一棵没种，现在山上到处长着杂草。” 将军问：“那现在的山算谁的呢？”小山子说：“这不好说，也没法说国家的，也没法说是个人的。别看山上现在没有种树，但一旦种了树了，他们肯定都会说山是自己的。农村人就这样！”

上午，将军带着小起子到村里一些年纪长一些的老人家里坐了坐，还给每户老人家捎了点礼品。之后，将军又去父母的坟前去拜了拜，烧了些纸钱，倒了壶酒，摆了些点心。在父母的坟前，将军站了许久，想了许多，那种感觉是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没法给予的。

入夜，小山子说：“大哥，你这回家一趟不容易，乡里乡亲都要请你到他们家吃饭。时间排的满满的。你看去还是不去？我觉得有些人还是该去的，如大姑家，叔家等等。”“吃饭的事就再说吧！还有的是时间。”将军略有思考的说。后来小山子把他白天与堂客（老婆）一起商量的心思也告诉了将军。

他们认为将军回家种树当然是好事，但要看这个树怎么种？如果就种小山子家的山头，那将军想怎么种就怎么种，但其它的山就不好说了。你现在种肯定没人反对，但等树长起之后，村民们到时就有说法了。还有吧！这种树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现在整个山上四处长满了杂草，有的有多半个人高，人进都进不去，要真是把山上全部种完树，就算把自己山头种满树，可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另外还有层意思是，现在大家都在外面赚钱，山上没人管，你要是把树全种上了，没准还会惹来一些是非论，还会说你会有什么想法。村里人就这样。要是能让上面把山全部承包给你个人那还差不多，但这样肯定不可能，因为大哥的户口没在这里，就是上面同意了，村里人怕都不会同意。大哥你都不知道，近些年我们这儿被上面划为了湘江的淹没区，每年都有钱分，有女的不想往外嫁，有儿的就想早点成家，包括过去许多找人托关系把自己户口弄成城镇户口的现在都后悔了，想尽一切办法又要弄回村里来。现在想迁一个人的户口进来，那比登天还难，为迁户口的事闹过不少意见，有的还动起手来。这些人就是这样，平时整个山上闲着一棵树不种没关系，但只要有人把树种起来了，就会有事了。小山子和堂客（老婆）说的比较客观，村里面就是这些情况，别看自己是将军，要是真有什么事，有些村民还真不会当回事。

第二天将军又和小起子亲自去山上看了看，真是远看不清楚，近看吓一跳。这些山上全都是杂草杂树丛生，想进去人真不容易。将军想找到大豹子当年种下的那些树，可怎么找都找不到，没准也早被村人们砍了卖钱了。看完之后，将军心里也有些发毛了，这才意识到自己个人的力量太有限了，回家种树并不是那么一件容易的事，看样子想单纯种点树怕不好现实。先别说方方面面的关系，就在杂草杂树丛生把整个山种满树，那都不知道要多久？人家愚公移山那是儿孙齐上阵，祖祖辈辈都干同一件事，而自己仅仅只有自己，不可能靠老婆子，也没法靠小玲子小旋子，更不能指望小孙子了。还有，自己回到老家睡几晚上后，就感到身体的各关节不对劲，也许是南方的湿气太重了，这几天膝盖就隐隐发疼。想想这些，将军感到有些力不存心，能把小山子的山上种满就不错了。对能否把整个山上种满树，也不敢抱有多大的希望了，用他自己的话说，那只能种一棵算了一棵了。

望着由近及远连绵不断的山坳，将军的心思与心情都非常地沉重，对种树之事更是忧心忡忡，甚至有些打退堂鼓了。出发前的雄心壮志此时也显得力不存心了。看着将军忧虑的目光，小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却说不出高兴，也说不出不高兴。

将军回家的消息还是在当地流传开了。

先是将军在广州军区的陈剑博将军从老婆子那儿知道将军回老家后，就专门带着几个得力的部下来看望将军了。两位老战友见面后，谈笑风生，好不痛快。尤其是当陈将军问起将军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时候，将军虽然没有说什么，但面孔上瞬间的难色，还是没有逃过陈将军的眼睛。之后，陈将军又陪着将军去山上转了一圈，陈将军也似乎明白了什么！当着将军的面就给一起来的几位部下分别进行了安排。将军听到后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还连忙说不用麻烦。但人家陈将军说话了：“没关系，我们也只是尽力而为，能帮到哪就算哪，否则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好打开局面的。”看着陈将军这么热情，将军也就默许了。

这不，刚送走陈将军，当地镇政府几大班子人员在锣塘村村干部的引领下来看望将军了。

之后县市领导及武装部的同志也来看望将军了。

最后，广州军区，某军，省军区和省里面的领导都来了。

自从这些人等到来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发生了戏剧性变化，将军之前所顾虑的事情都迎刃而解，出树的出树，出资的出资，出人的出人，就连村后的无名山也改为“将军林”了。更令人有些意外的是村干部与村民们的反应全部出乎小山子的意料，大家一听是将军回家种树，又将整个山命名为“将军林”，大家伙高兴还来不及呢！这个说沾沾将军的喜气，那个说沾沾将军的龙气，还有的说没准因为“将军林”还可以搞一个旅游项目呢！

因为春季正是植树的好时节，当下一些地方政府的领导就拍板，树苗由县乡两级负责解决，至于种什么树，那由将军自己决定；另外，还从县乡农技站林业局派出两名专业人事协助将军；省市级则作好预算，相应的拨出专款作为日常各种消耗的补助；驻地各部队出人则不在话下，之前陈将军就发话了，只要将军一个电话，部队随时派人植树造林，后来还有部队领导说：“现在人民解放军已经造了好几个青年林了，到时这也可算是解放军的青年林嘛！还可以作为军民共建的好题材。”大家纷纷的表态，着时令将军十分感动。因为之前不久，将军还正在为往后的植树造林犯愁呢，也为自己个人的力量渺小感到茫然。这回好，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就等着择一个日子举行奠基仪式了。

仪式举行的前些日子，协助将军种植的技术人员根据当地的气候条件，以及对土质的取样分析，得出结论是最适合种两种树木，一种是油松也是当地老百姓常说的“东北松”；另一种则是桔树。后来，技术人员给将军建议，山的四周，也就是指山的外环可以多种些油松，而山的内环和半山腰往下的位置可以种植良种荠橙、芦柑等等一些优质品种的桔子树。只要往后找到合适的销路，准能赚钱。

当天时、地利、人和都具备的时候，也是功到自然成，瓜熟蒂落的时候。同时，也是将军为已牺牲的战友大豹子还愿的时候。

“将军林种植奠基仪式”正式开始的那天，陈剑博和前些日陆续到访的党政军的头头脑脑都来了，整个村道上都停满了各种颜色，各种款型的小汽车。装载解放军同志的十二辆东风140型大汽车因为道路已经停满，则不得不在离村道更远处停下。解放军几百人马各自组队带着工具跑步前进。对于将军回家种树的精神，当地各大新闻媒体也进行了全方位宣传报道；陈将军还表示，待自己退休后也像将军那样发挥余热，为家乡人民，为构建合谐社会，为大自然的生态环境贡献自己的力量。

将军的所作所为，被当地的媒体宣传报道之后，紧接着中央各大新闻媒体也纷纷进行了报道。虽然这是好事，但这却是将军不愿意的，也是将军没有料到的。当然，也是老婆子与小玲子她们没有想到的。将军只想低调点儿把该做的事和想做的事做好就行，没想到媒体报道的事一出，就没法出拾了。原来的老领导，老战友，老部下都打电话来过问被报道的将军是不是将军本人。将军还能说啥。大家也不好说啥，反应不一。有的开玩笑说：“你现在反倒成了大名人了，到哪里都有名人效应。往后我退休后开公司你给我们当代言人呐！哈哈！”……将军听了这些，也是一乐就过去了。但就近的一些大中小学校可就没完没了了，“将军林”的树还没有种完，今天这个学校请将军讲革命传统，明天那个学校请将军作形势报告，后天还有学校请将军搞实事演讲等等，还有好多一些机关单位都要来请将军。说实话，将军也想结合亲身经历给大家讲讲光荣传统，但实在是太多了，因为每次宣讲并不只是单独的讲讲课就完了，而是名目繁多的迎来送往，耽误时间，将军总是说属于他未来的时间不多了。什么吃吃喝喝玩玩，对于将军来说根本就不感兴趣，如果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的话，将军就不会回老家了。所以，将军往后的讲课是有针对性的，能推则推，能避就避。

由于当地政府和驻军的帮助，“将军林”竟然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就种植完成了。

故事到此，本应该有一个圆满的结局了，可不，本文只提了一次的将军的侄女小娟子。她刚好今年大学毕业，当她从新闻媒体上了解到将军的事迹后。突然向她所有的同学宣布，她要回家跟将军种树去。有些个同学开玩笑说：“你不会也像某些男同学那样，最高奋斗目标是----‘农妇、山泉、有点田吧’！”小娟则说：“我才不，我要回家当‘地主’（我的地盘我作主的简称）去，支援家乡的小康建设。”

小娟子回到家后，不仅和将军，小起子一起看护山林来了，还专门给将军当起了助理兼秘书，遇到简单的一些事儿，就由小娟子全权代劳。为了更好地掌握这两种树木和更多树木的种植与护理，以及其它相关方面的知识，小娟子专门去了一趟长沙的湖南农业大学，拜访了各位老师，还买回来了一大捆书。

尽管小娟子的热情很高，但将军好像还是有点儿心里不舒服。因为小娟子学的是经济专业，完全可以到大城市里去找一个好的工作，正因为自己是她的伯父，也正因为自己在家种树，而把小娟子引回来了。虽然这是小娟子自己的选择，但将军多少还是担心引起小山子和他堂客（老婆）有些看法。可将军找他俩谈话的时候，他俩又说没意见，反正路是她自己选的，她自己也大了，我们也管不了。将军的考虑还是很到位的，小山子与他的堂客（老婆）还真是有些个看法，对小娟子的选择不满意，总认为她太冲动，不应该回来，回到这个小山旮旮没意思，到时候一肚子书都白读了。

人家小娟子可不这么认为，她对爸妈说：“讲大道理，现在是建设和谐社会主义国家，我看我跟大伯干的事就是在为建设和谐社会主义国家做贡献；讲小道理，我这根本算不了什么，我好多同学都去支援建设西部大开发了，那条件多苦啊！哪能跟我们家乡的鱼米之乡比。再说了，我在外面免得你们牵挂，在家里还可以侍候你们了。不在外面呆不知道，在大家城市里呆久了就会有认同感，那儿的空气环境哪有我们家乡好！”虽然，小山子与他堂客不懂什么是建设和谐社会主义国家，但他们还是懂得女儿在身边的重要性。再说了，女儿是大学生，大哥是将军，还有这么多政府领导支持的事，也应该自有他们的理由。于是，想到这儿，小山子和他堂客（老婆）也不愿去想的太多，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在这期间，老婆子与将军的秘书小湘子来湖南老家看过将军一次。

老婆子没住几天就住不下了，小湘子看将军这么忙就想留下来帮将军一起处理日常事务。但被将军拒绝了。将军说：“该干嘛干嘛去。我这儿没事。”之后，小湘子又陪老婆子回去了。也就是在这期间，小起子一直陪着将军，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小起子那就是将军的左膀右臂。”小起子一会儿也闲不着，忙完其它事情，还要照顾将军。对于忙和累，小起子虽然有时候也偷偷地发点儿牢骚，但总的来说对将军要做的事都是任劳任怨。小起子的种种表现也令小娟子非常心仪，俗话说的好：“哪个少年不相思，哪个少女不怀春。”就在小起子不知道未来在哪里的时候，更不知道未来与爱情的颜色是什么样儿的时候，少女小娟子的爱情甘霖降临在了小起子身上。至于将军，那是看在眼里，想在心里：“走着瞧吧！更美好的未来一定会属于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