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校落榜再回家
作者尹文峰
1999年7月13日我回家了。
当兵第四年,第一次回家。这也是连续两次军校高考落榜之后。
凌晨四点,我到家了。为了不打扰爸妈休息,我就在门前坐下来了。然而,没过半小时,一个佝偻的身影蹒跚的向我家这边走过来。晚上月色好,我一眼就认出,那是离别四年的奶奶,看着奶奶,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抓着奶奶的手就哭了,奶奶更是泣不成声。
奶奶说:“我今晚不知怎哩就是睡不着,听到摩托车声就感觉是你家来人了,原来是我的大孙子回来了,唉!你这蠢孩子回家怎么也不说一声,也不在奶奶家进一下屋。”还没等我回答,奶奶又问:“你怎么不回家啊?”
“我怕打扰爸妈休息。”
“你这蠢孩子,父母知道你回家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担心自己没休息呢!走,快敲门。”
奶奶来到门前就“咚咚”的一阵急敲。
我又听到了听了十多年的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哪个?”妈妈问。
“桃子、桂子啊!快开门呀,你崽回来了。”奶奶说
爸妈一听是我回来了,明显加快了起床的速度,不一会灯亮了,门开了。
当父母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带着还未擦拭的睡意展现在我眼前时,我很激动,也很吃惊,激动的是我终于在离家四年后见到了日夜相思的双亲,吃惊的是父母都比四年前矮小了。其实,这是因为我在当兵的四年里长高了6厘米。妈妈更瘦了,更黑了,爸爸额前的皱纹也更多更深了,连头发也白了。这,就是我四年未曾相见的双亲,一句话,爸妈都老了。来到灯光下面我才看清奶奶的样子,奶奶似乎越来越矮小了,满头都落满了霜花。
爸妈说:“怎么回家前也不说一下。”
“我怕让你们担心,所以就没对你们说。”
奶奶又擦着湿润的眼角说:“还是我孙懂事。”
之后,我们一家人一晚上都不曾休息,共话四年来的相思之苦。
……
第二天,我与爸、妈还有弟弟就一起在水稻田里割稻子。尽管我的回家给全家人带来了一点新鲜感觉,但没过多久,家人由最初的高兴又转向了对我高考落榜后的担心。我说退伍后和战友去广州打工。
知道我竟然是如此打算后,父母感到很是失望。尤其是爸爸,既恨我不成气候,又为我没有远大理想而生气,今天看我在水稻田里干活还不如弟弟利索。他就冲我吼:“你读书读书不行,当兵当不明白,干活也是个锤子,唉……”面对爸爸的言语,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想说,将割稻子的镰刀往水稻田一扔,扭头就走了,脚上有条吸血蚂蟥正在有滋有味的吸着我的血,我也懒得拔出来。
离开水稻田,我回到了家里。
我哭了,彻底的哭了。既为父母没有安慰反而责备,也为自己没出息而哭。于是,我打算明天就回部队,我不想整天有一个没出息的影子在父母眼前晃悠。当天,我没表现出任何要回部队的迹象,直至第二天上午,我也没有任何反映,依旧与家人一起站在烈日下的水稻田里干活。
因为是下午的火车,中午回家吃饭我提前回家了。
爸、妈和弟弟还在地里干活。
在去火车站前,我在桌子上留了一张字条,告诉他们已回部队,不必担心。买完票后,我并没在火车站等车,而是在离火车站不远的图书室看书。
火车快要发车前10分钟我才进站检票。
在我正要往通道走的时候,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我。回过头,我看到了爸爸那双焦急的眼睛,汗,顺着他那黝黑的额头不停的往下流,衣服上的泥巴非常显眼,拿惯镰刀的双手此时非常的不自然,他没说更多的言语,整个人定在那儿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看着这个镜头,我心很疼。什么也没想就跑到爸爸跟前,拉着他的手说:“爸,你不要怪我,我要走了。”爸爸好像瞬间失语了,只是反复念到:“怎么这样呢?怎么这样呢?”我明显感到爸爸的手颤抖的厉害,我的泪不知不觉地也急着往外涌。
此时,检票员催促开了:“快上车,要不赶不上车了……”其实,那一刻我是多么想留下来呀!为自己的冲动忏悔,像一个孩子,而不是一名军人的身份,毫不掩饰的将自己几年来的酸甜苦辣在自己的爸爸面前,痛痛快快的哭一通。然而,为了不浪费这200多元钱的硬座车票,我只能踏上归队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