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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军刀(军旅中篇小说)

媒体:原创  作者:尹文峰
专业号:尹文峰 2012/2/20 9:11:10

菊花军刀

                                                                                   
                                                                                  作者   尹文峰

 

 

 

文中主要人物

 

日军翻译:左左军

日军司令:东机英男

东机英男的小儿子:林子

左左军的中国妻子:叶子

左左军的中国儿子:李日军

左左军的日本女朋友:美子

左左军的日本孙子:左左念军

美子的另一个男朋友:久田山

 


 

 

封存已久的历史,轻轻地拭去了厚厚的尘埃,让紧裹了近半个世纪,鲜为人知的故事,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得到了重现……

那是怎样的一段历史呢?

又是怎样的一个故事呢?

二○○四年秋天的北京。

放眼望去,天很高,明亮,湛蓝;秋高气爽的空气像一股暖流,流进每个人的胸腔。那种感觉不用(能)言表,只能意会。

灿烂的秋阳扫描着干净的大地和车水马龙的城市。首都北京,一抹抹暗红城的墙下,到处是一片接一片金黄的菊花,庄重而又鲜亮。其实并不是城墙下簇拥着金黄色的大菊花,几乎各大街小巷都有引人注目的菊花,尤其是那种大黄颜色的菊花,像一个个小太阳般,把京城装扮更加绚丽多彩,这也为即将到来的国庆五十五周年增添了许多喜庆温暖的气息。

北京东郊的首都机场。

一架从日本东京起飞的客机,目标坚定,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地跃向了空中,冲向了所向往的方向。它那面色苍白,毫无表情的巨大头颅,就连无孔不入的空气都很难猜透它真实的想法。不仅如此,力大无穷的它,穿破了一层层迎面压来的空气,一把把空气被它远远地抛在了脑后。终于,它带着太平洋上空的冷空气,越洋过海地来到了神州大地,兴奋地徐徐落下。

此时,它不得不打开神秘的外壳,让北京秋日里的暖流冲涮着它体内的每个角落。从东京来的人们,则迫不及待地向飞机外面走去。

一位戴着咖啡色墨镜的年轻人,中等身材,虽然显得瘦弱,但眼睛却是十分的有神;一身比较简单的休闲服装束恰得好处地把它修饰的非常精神,飘逸的长发随着其他乘客从容地走下飞机的旋梯。

他已不是第一次溶入这个城市的机场了。对北京,对北京这个城市,他已经很熟了。王府井的小吃,全聚德的烤鸭,香山的红叶,八达岭的长城等等。正如他喜欢这个城市一样喜欢这里的一切。不过,他的这种喜欢与六十多年的一个叫左左军的二战老兵的喜欢,却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他,左左军的孙子——左左念军。

上飞机的前一天,东京的近郊,那间宽敞明亮的房子里,那位垂暮的老人,正是左左军。就是他亲口讲述了一件他一生都为之隐藏,一生也为之隐痛的事情。

这件事情的核心是关于一把军刀,一把印有菊花的军刀,是一把左左军看得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菊花军刀。

如此一把不同寻常的菊花军刀,注定有着不同寻常的经历……

一九三九年的初夏。

日本皇宫。

那天,阳光灿烂,透明干净,令人们很难想到如纯净的阳光下会发生不纯净的事情。

日本皇宫像一位丰满的贵夫人,坐在太阳底下展示着她一如往昔的庄严与华丽。当然,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地方,注定要发生令普通人无法了解也无法所见的一幕。

那天,身材矮胖的东机英男司令受到了日本国天皇陛下隆重的亲自接见。左左军作为东机英男司令的随身东亚翻译,尽管也受到了他一生中的最高礼待,但是,他却没能随东机英男司令一起面见天皇陛下。当然,他同样不知道皇宫深处发生了什么?只是在皇宫的厢房等候。

皇宫里面,东机英男司令先是急步向深处走去。在离天皇越来越近的时候,他迅速调整了脚步,缓步轻声。

天皇,终于见到了天皇。东机英男司令的内心不知道是一阵惊喜,还是一些激动,还是全身的紧张。

……

当东机英男司令从皇宫深处走出的时候,他身上最明显是——多了一把漂亮的军刀。

军刀上的大黄菊花更是东机英男司令全身上下最耀眼的地方。佩带着日本天皇陛下亲自授予的军刀,东机英男司令此时此刻的心情与皇宫外面的阳光一样灿烂,甚至有些光芒四射。毫无疑问,左左军从见到菊花军刀的第一眼起,心灵深处就涌动了喜欢的潮汐。

至于天皇与东机英男司令在年皇宫里具体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左左军知道吗?

自从有了军刀,东机英男司令无时无刻都佩带在身上,就连夜里睡觉的时候,他也不会把军刀单独挂起,或者单独锁起,而是放在自己睡觉的枕头下。用东机英男司令自己的话说,那是天皇陛下的灵魂。

细心照料东机英男的侍卫官许多次提醒,这样睡觉会对身体有影响。东机英男却是满不在乎地说:“这是天皇陛下亲自的赐予,怎么会对身体不好呢?”说完,东机英男就亲吻着菊花军刀。因为,在东机英男的眼里,菊花军刀不仅仅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军人荣誉的显现,更是天皇陛下对自己无比信任的最好体现。

然而,在不久的将来,同样是这把菊花军刀,它却不再跟随东机英男司令了。什么原因呢?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末,四十年代初。历史是这样的。

日本关东军正向华北腹地逐步推进。

东机英男司令的小儿子不知道是因为家庭背景的原故,还是因为个人性格始成。他就在这个时期参加了关东军。为此,东机英男司令特别高兴,他非常希望小儿子林子加入他们的队伍。因为小儿子林子是东机英男三个儿子里当中最喜欢的一个。

那还是林子未参军前的一个镜头。

一天,林子在日本东京摸着菊花军刀爱不释手的样子被东机英男看发现了。

东机英男拍着林子的肩膀说:“你想成为将军吗?你想为天皇效忠吗?如果你想,也许这把军刀有一天会属于你。”

林子鼓着圆圆的双眼,看了看东机英男,又看了菊花军刀。然后,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时间很快就把林子从日本的士官军校带到了中国的华北大地。

然而,当林子真的从日本东京来到东机英男司令的身边时,东机英男也真的把自己深爱心爱的菊花军刀送给了林子。因为,他同样深爱着小儿子林子。他对林子郑重地说:“希望成为一名出色的军人,为帝国尽忠,为天皇尽忠。”

从父亲手里接过菊花军刀的那一刻,林子的双手微微颤抖,但眼神和语气却是非常的坚定。他说:“征服一切,效忠天皇。”

东机英男看着林子稚嫩的嘴唇,成熟的眼神说:“现在的中国军队也不是太好对付,随时随处都得小心行事才是,战场也是随时随处都有可能存在。我希望你能英勇参战的同时,更希望你每战都会凯旋而归。希望天皇的荣光能够保佑你。”

林子说:“天皇在,军刀在;帝国在,我在。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大日本帝国的一切……”

东机英男看着英武的林子,嘴角上洋溢着一丝得意的笑。

从此,日本天皇陛下亲赠的菊花军刀,就跟随着东机英男司令的小儿子林子的左右。而林子也从此走向了一条他渴望光环荣耀的征服之路。不过,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过,这条路,也有可能是一条不归路。

自从林子参战以来,几乎所向披靡。

一次次大小战斗都是在林子高举的菊花军刀之下凯旋而归。对此,东机英男显得非常地兴奋。他似乎看到了未来,看到了大日本帝国下一代人的希望,也看到了一面面像太阳一般冉冉的太阳旗插遍了他心中向往的所有地方。

一次,林子带领着一队人马,二百多人,孤军深入,想在天黑前拿下燕山县。然而,这次林子却碰到了中国军队的硬骨头——八路军。并且是八路军的正规军。

如果战斗刚打响的时候,林子果断决定部队撤退,那么,林子他们凭借了先进的运输工具,战斗很可能会是另一个结果。

此时,作为林子副官兼翻译的左左军,根据自己多年的作战经验也向林子提出了撤退的建议,但林子并没有采纳。也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许是林子多次胜战的傲气,也许是他手持菊花军刀的信心吧,他并没有决定撤退。而是选择了与中国军队决一雌雄。因为在他的眼里,中国军队就像一个个鸡蛋,他想煮想煎想炒都非常地简单。

战斗越打越激烈,两方军队互入敌我,处于交织状态。尤其是杀红眼的林子,一直打打杀杀,冲在最前面。他所带领的二百号人马更是士气大振,英勇得很。正如左左军后来形容那场战斗一样:“皇军战士个个以林子为榜样,争着冲在最前面。”

然而,八路军尽管武器装备落后一点,但打起战来,却一点儿不带含糊。个个精神抖擞,龙腾虎跃,密密麻麻地从山坡上往下俯冲。那是怎样的一个场面,只怕只有亲身经历了才能形容出来。

此次战斗,并没有像林子往常那样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而迟迟看不到太阳旗帜飘扬在最高处。反而,自己的人马纷纷倒下,战斗力越来越少。再看看蜂拥而至的八路军,林子此时才想起了左左军的话,然而,待他想撤的时候,八路军已经不想给他机会了。

其实,在八路军的包围圈还没有完全形成之前,林子还是有希望逃脱的,但是,林子坚决不走。左左军怎么劝都没有用。

不知道是子弹不喜欢林子,还是林子不喜欢子弹。当战斗快要结束时,竟然没有一个颗子弹伤到林子。

最终,几乎绝望的林子对左左军说:“如果自己倒在它国军人的子弹下,那不仅仅是个人的耻辱,更是帝国军人的耻辱。”看着林子略带秋意的脸,左左军的眼泪不知不觉的流下来了。他想张口劝林子作最后的突围,但林子摆了摆手。

只见林子把最后一颗子弹射向一名年轻的八路军战士后,他轻轻放下手枪,面朝帝国的方向,仔细整理了军服,双手捏了捏帽檐。也许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轻轻拔起军刀,竖在面前,映着他那张英俊的脸庞,嘴角上露出了一丝冷笑,犀利的眼光里透着冷竣,眉毛紧锁的像一节麻花。虽然旁边枪声不断,八路军越来越近,但这丝毫没有影响林子的沉思。慢慢微闭双眼,亲吻军刀的菊花,吻得深情,也很投入,足足有一分钟,然后三鞠躬,并用手来回抚摸着军刀,不难看出,林子对这把象征军人最高荣誉的军刀的珍爱同样胜过自己的生命,他要用菊花军刀让自己得到新生。

倒下的林子命令左左军说:“你一定要亲手将菊花军刀交还给东机英男司令。这是命令。”

说完,林子用最后一丝力气,又将菊花军刀从自己肚子里拔了出来,并双手呈在左左军面前,而鲜血也呈喷射状往外流。左左军双眼含泪地将菊花军刀从林子手中接过。林子,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不知道是历史的必然,还是历史的偶然。也许这个生命会有人认为生的伟大,死的光荣。然而,同样会有人认为,这个生命的离去一文不值。那么,谁该对这个生命负责呢?答案不知道在哪里?这就是历史,同样也是现实。

菊花军刀,即将面临更换主人命运的菊花军刀,它的新主人会是谁呢?

不知道是因为林子的父亲是东机英男?还是因为林子本人在官兵心目中的威信?大家对他的命令说一不二。

临终前,林子向所有活着的皇军军官说:“为了大日本天皇陛下的菊花军刀,务必保证左左军顺利突围。”而作为林子副官的左左军无疑是林子最信任的人,也是菊花军刀的最值得托付之人。

面对林子的遗训,在场的所有帝国军官都给予了最坚决最肯定的回答。这种回答不是一般的口头赞成,而是用生命的代价作赌注。最终左左军突出了重围,不过他是惟一。

逃了很久很久。左左军终于远离了枪声,甚至根本听不到了枪声。

此时,左左军才背倚着一棵大杨树坐下来大喘气。左左军边喘着粗气,边向四周扫视着。待肯定四周根本没有人烟的时候,他才将菊花军刀重新举起。

那是一把什么样的军刀呢?

菊花军刀并不长,一尺左右,严格的说,应该是一把佩刀。刀的外壳是用纯金打造而成,金黄的有些发暗。刀壳顶端两面各有一朵立体感很强的菊花,大小在刀壳的中央恰到好处。刀身乌黑锃亮,刀两面各有一条非常漂亮的凹线,刀把同样是用纯金镶嵌,同样有两朵金黄的菊花。

左左军用手抚摸着菊花军刀。跟随东机英男司令与林子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用手抚摸军刀。以前,东机英男司令是从不让任何人碰军刀的,自从送给林子后,林子高兴的时候会经常与大家一起欣赏菊花军刀,但也从不让别人用手或者用身体与它接触,尽管大家都对菊花军刀都十分的喜爱。既便是与林子关系最好的左左军,林子也是让左左军对军刀敬而远之。

此时此刻,从不敢对菊花军刀抱有任何幻想的左左军竟然成为了菊花军刀的主人。也是从那一刻起,左左军产生了一个突然的想法,一个大胆的想法,一个别人不敢相信的想法。左左军不想只是作为菊花军刀的临时主人,而是永远的主人。

左左军做得到吗?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促使左左军有这样想法的是一个人,一个远在日本东京的女人。女人叫美子。

在左左军来回抚摸着军刀的时候,他想起了一个叫美子的漂亮女人。

左左军深爱着美子,为了美子,他可以不要生命。当初,来中国也是因为美子的原因,否则,左左军是不会远渡重洋,参加这场连自己都感到莫明其妙的战争。因为左左军是家里的长子,完全可以不去当兵,战争也完全不会选择他,然而,他却主动选择了战争。他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美子的欢心。

当兵前,日本帝国民众个个激情豪迈,唯军至上。美子也不例外,她多次对相爱的恋人左左军说:“我觉得男人就应该去战斗,去征服他所能到达的地方。如果你能去当兵,我会比现在更爱你一万倍。”

左左军认真地看着美子,二话没说就一口答应了。

同样是爱情的力量,同样是这该死的爱情,它会让一个人变成天才,它也可以让一个人成为魔鬼。而左左军的人生轨迹就是因为他与美子的爱情发生的改变。至于是变为了天才?还是变成了魔鬼?大家心中自有分寸。

不过,左左军还是与其他疯狂参战的人们有些不一样。

爱情让他失去理智的时候,还没有让他完全失去做人的基本良知。

他只是想把当兵作为一种经历,作为对美子爱情的一种承诺,作为让恋人高兴的一种方式,只是这种经历,这种承诺,这种方式让左左军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离开日本后,左左军的心却依然留在了他自认为美丽的帝国,自认为相爱的美子那儿。

自从来到中国,亲身体验了战争,左左军才发现,自己内心深处是多么地讨厌地狱般的战争。

他甚至认为,这不是战争,而是人类的互相杀戮。参加这种毫无意义的战争,军人只是作为帝国政府发动战争的一种工具,一种已经丧失思想的工具。否则,是不会服从这样的战争,也许这就是作为军人的最大悲哀吧!他暗暗地打定主意,如果有机会,就要想尽一切办法回到帝国,哪怕是逃兵。

手里拿着菊花军刀,心里想着美子。左左军突然觉得,如果参加战争没有丝毫收获的话,那么拥有菊花军刀则是自己为爱情参军的惟一收获。于是,左左军决定,将菊花军刀藏起来,待回到日本后,送给心爱的美子。

想到这里,左左军感到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迅速从地上站起来,去寻找东机英男司令的大部队。

回到东机英男身边后,左左军并没有将军刀交还给他。菊花军刀的事,除了死去的林子和那些军官,这个世界上,已经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菊花军刀在哪儿了?

然而,作为司令的东机英男,在得知林子与菊花军刀同时失去的消息时,他绝对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人。

一九四四年春天的燕子岭,一场磅礴大雨正在拍打着它。一颗颗雨滴就像是电影慢镜头下的杰作般,紧密,硕大,乌黑的晶莹剔透。夜,很浓,浓浓的一块压一块地吞噬着渲染着这个地处华北的山西大地。

雨中,除了雨滴的拍打声,似乎一切的声音都被雨声淹没在了茫茫雨海中。那种热闹的寂寞会令每个身临其境的人们感到无限的陌生,无尽的恐惧和无望的尽头。

然而,只要你细心听,透过雨滴不间断的拍打声,你会发现,雨中并不仅仅只有雨声,还有一些不一样的声音,那是什么声呢?两种声音,一种是杂乱无章的脚步声,踏着泥泞的山路,发出铿锵的踏步声,另外,就是人和马不停地喘息声。

左左军作为东机英男司令的翻译兼副官,带领着机关公勤还有文书人员正在经过燕子岭。本想以雨夜为掩护,避开中国军队的伏击,赶上大部队。然而,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他们都很难实现。

不知道八路军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在得知日本皇军主力部队要向燕子岭南面的赵家河一带转移时,便迅速集结部队准备拖住他们。

结果,八路军没有碰上皇军主力,反到与左左军带领的机关人马遭遇了。

由于夜浓雨密,相互之间都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少人?只是听到一些零零星星枪声。左左军他们则更不敢开枪,只想赶紧与八路军擦肩而过。说句实话,遇到这种鬼天气,泥泞的山道连路都走不稳,左左军带队的机关人员谁也不想打仗。之前,左左军就发话了:“能避开中国军队就想尽一切办法避开,能不开枪就一枪不放,他们的主要任务是想法追上大部队。”

其实,左左军他们的行军速度已经很快了。因为谁都知道,走慢了就随时有掉脑袋的可能。许多机关人员滑倒了又爬起来,没走多远又滑倒了,待再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个泥人了。

不知道是八路军喜欢打仗?还是什么原因?硬是紧盯着左左军他们不放,并且距离越来越近了。走在队伍最后面十几名兵士已经倒在了他们的枪下。

此时,左左军也被紧密的枪声和战死的同事们激起了一股无名的怒火。左左军用日语对大家说:“既然他们不让我们跑,那我们就不跑了。”

战斗进行的很激烈,也很残酷,温暖的血水与冰冷的雨水顺着山坡的低凹处流去,不知道是雨水喜欢血水,还是血水喜欢雨水,它们相溶的速度一点儿也不亚于往下流的速度,双方牺牲的人数都不少。因为人数上的悬殊,加再上地域上的陌生,左左军带领的五六十号机关人最后只剩下九人了,弹药也全部打光。于是,他下令大家分散行动,能走多远算多远,先活下来再说。

那个晚上,左左军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摔了好多跤?全身是泥不说,脚也扭伤了,浑身上下被树枝划得伤痕累累。在逃跑的过程中,左左军随身携带的东西几乎全丢了,就连军装的外套也没要了,反正是能不要的都不要,能减的都减掉了。另外也怕自己穿着皇军军装被别人认出。尽管如此,左左军还是留下了一样东西,那是一样十分特殊的东西,那是一把军刀,一把特殊的军刀,一把印有菊花的军刀。

逃了整整一夜,左左军终于远离了枪声。

好不容易歇下来的时候,他才感觉有些冷。毕竟是春天,寒气未尽。虽然有些饿,但左左军觉得还能顶住,最糟糕的是全身上下都是泥。于是,左左军决定先找个有水的地方洗洗。

在隐蔽处歇了歇后,左左军半猫着身子打量着四周。

左左军看见,四处都是山,山上的树由于是春天,并没有完全披上绿衣裳,只是一层压一层的淡淡地嫩绿色。雨后的山涧飘荡着一线线雾气,朦朦胧胧,隐隐约约,湿气很重。

环顾两圈,也没有发现一个人影子。

于是,左左军身直了头,看到不远处好像有一个大水塘。由于晨光朦胧,左左军没多想就快步向水塘那儿奔去。

然而,就在左左军即将跑到水塘边时,他突然怔住了。

原来,已有两个军人在水塘边了。再定睛一看,是两个穿着中国国民党军服的军人。

还好,他们没有发现左左军。然而,当左左军准备转身回避的时候,其中一个中国军人朝他喊话了:“喂,兄弟,哪部分的?”喊话的中国军人中等身材,方脸,眼睛很大,嘴唇较厚,是个大光头,显得特别的瘦,给人的感觉是半年没吃过荤一般。

此时的左左军还真有点儿惊弓之鸟的味道,很容易紧张。别说答话了,连头也不敢回,撒腿就跑。可谁知,那个喊话的中国军人紧接着追过来了。

清晨的山傍,灰蒙蒙的一片,薄雾环绕山涧,地面上四处一片浅绿;稍远的地方就如眼帘里蒙上了一层霜,看不清,也看不透,给人一种神秘感,近处是若隐若现的山,草,地。

没有方向,没有目标,左左军在前面不要命地跑,那个中国军人不要命地追。由于草地路滑,再加上过分紧张,不仅脚步越来越难迈开,脚脖子也像灌满了铅,一步不稳就摔倒了。本来中国军人就比左左军跑得快,再加上他又摔倒了。

一会儿,中国军人就赶上来了,他冲左左军说:“看你往哪跑?你不跑没事,一跑我就知道这里面有鬼。”

“你想干什么?”左左军又惊又恼。

“哈哈,没想到吧!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狗日的鬼子。操,我想干什么?你狗日的说。既然让爷给碰上了,想跑,没那么容易。”中国军人说。

中国军人一眼就认出左左军是日本皇军。毫无疑问,说明他肯定经常与日本军队作战。这点左左军应该是能想到的,否则,一名新兵或者说一名普通老百姓,他是不可能一眼看到左左军是日本皇军的。于是,左左军定了定神,似乎缓过来了,眼睛里并没有怯意。毕竟他自己也大小战斗不少经历的老兵了,再说,眼前也只有一名中国军人,身上既没有枪又没有刀,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左左军说:“我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河,这儿又不是战场。你到底想做什么?”

“操,老子与你们鬼子没完,什么时候碰见什么时候就是战场。你还有脸说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河。操,你有资格说你走你的路吗?我告诉你吧!你的路在日本,日本才有你走的路。”中国军人说。

“兄弟,话不能这么说,战争是两个国家的事情,你我前世无冤,今世无仇,各走各的路。何必弄个你死我活呢?请你高抬贵手放一马吧!”左左军显然不想恋战。

“不可能,你们狗日的鬼子在我们中国造成了多少孽?难道你不清楚,实话告诉你,跟我说这些一点用都没有。碰上你爷爷我,算你倒霉。”中国军人非常气愤的样子。

左左军看那中国军人的样子也很难说进油盐,也就不抱有什么希望了。他说:“你非要让双方都难受,那就随你便。你说怎么办?”

“ 怎么办?操,八揢。”边说着中国军人就边动手了。

中国军人冲过来朝左左军就一脚。左左军迅速闪了一下,中国军人一脚落空;接着,他又是一个扫膛退。左左军往后连退几步,却不小心摔倒;中国军人紧接着又扑了过来,左左军赶紧顺势滚开,然而,中国军人出其不意的抓起一把泥砸向左左军。也许是中国军人平时的枪法比较准吧,刚好落在了左左军脸上,使得他眼镜上也净是泥,左左军的视线被挡了,没多想就把眼镜迅速扒下,爬起来做好防守的准备。

中国军人则是一个鲤鱼打挺,不待站稳就紧接着冲过来,一个直拳朝左左军面部打来。就在左左军明显感到有一股风随着中国军人的拳头接近自己脸部的时候,左左军赶紧一个摆头。然而,却没想到中国军人采用的是声东击西,一虚势,另一只手变换拳路,打向左左军颈部,这一回他躲闪不及,被击中了。

这一拳很重,可以看出,中国军人把全身的力气都用上了。其实,在决斗的过程中,左左军一直处于防守状态,而中国军人则是积极进攻型。左左军之所以这样,并不是他害怕什么,他明白,此时此刻,那个中国军人的架势是要治自己于死地,输了就说明自己的生命将受到最直接的危险。但是,左左军却从心里上就没想过要与中国军人打这一仗,他感到双方的前世今生都没有仇恨,都是地球上两个自然的生命体,相互应该是自由的,互不相干的。然而,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战争,他们两个才这样无辜无奈的打斗。

别看左左军的视力差了点,但单打独斗,中国军人也强不到哪去。中国军人的格斗术与日本军人的格斗术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就算中国军人稍占上风,可他的力量好像有些力不从心,毕竟左左军比中国军人胖,结实多了。

左左军与中国军人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尤其是中国军人,恨不得一招至左左军于死地,那种仇恨感在他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就连他俩打斗压过的青草都被踩的直不起来了。左左军突然发现,不远处,另外那个中国军人一瘸一拐的正向眼前走来,也就在左左军注意力稍一分神,中国军人明显占了上风,一下就把他摔倒在地,也就在此时,左左军想起了一样东西——菊花军刀。

这是中国军人没想到的。

左左军有意识地朝着军刀旁边挪去,但中国军人双手按得特别紧,如果左左军不尽快想办法,则生命随时都会很危险。

于是,左左军灵机一动,故意大喊:“快来啊,我在这儿。”

中国军人无意识地向后扭头望一眼,左左军趁着这空挡。将骑在自己身上的中国军人顶开,然后迅速一滚,就挑起军刀,借力一扬,正好对准扑过来的中国军人的脖子。

此时,中国军人不得不赶紧收回力气,腿往前跪,头往后仰,双手立即张开向后用力,幸好反应及时,否则刚好迎刀而去。此时的中国军人,双眼冒着无名的怒火,嘴里喷射吓人的粗气,好像只要左左军的刀一挪地方就会将对方烧着一般。即便如此,鼓有牛眼的他也只能扫兴地垂下双手。从牙缝蹦出几个字:“要杀要剐随狗日的便,怕死我就不是中国人。老子十八年又是一条好汉。”

左左军顺势缓缓站起来,用刀指着中国军人的脖子,摇摇头,苦笑着:“我知道你不怕死,不怕死又有什么用?除了我知道你是条汉子,难道这个世界上还会有别人知道你是条汉子吗?你十八年后是不是一条好汉我管不着,我也不想去管。不过,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你?”说完,左左军用另一支手擦了擦嘴角上的泥水。

“嘿嘿,无冤无仇?说得倒挺好听。既然无冤无仇,那跑我们中国来干嘛?你们日本人在我们中国犯下的罪,造下的孽还少吗?”中国军人说。

“我…我…我是军人。可我没有杀过人。”左左军说。

“你没杀过人?哈哈,笑话,你们日本人杀害我们多少中国人?你到好,还说没杀过人。”中国军人说。

“我就是没杀过人。我同样也不会杀你。”左左军说。

“你以为我怕死吗?老子什么战没打过,就你一个小日本,我会害怕?”

“我不是说你害怕,我真得从来没杀过人,我不会杀任何人。你走吧!”

“我走?我走哪去?这是中国,哪里都是我的家。你走才是。”

“我是要走得,如果我不走,怎么会在这儿碰到你呢?我要回我的国家。我早就厌恶了这鬼战争。这样吧,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我们谁也与谁无关。你看如何?”左左军用商量的口气对中国军人说。

他沉默着。他地眼神告诉大家,他有了些犹豫,他也有些怀疑。

左左军也无语,短暂的沉静就像空气已被凝固,时空已被冻结。任由薄雾亲吻着他们,因为只有它对谁都没有敌意。左左军的菊花军刀昂扬朝上的刀尖正在一点儿一点儿地向下滑去。

此时,另外那个中国军人已走近他们的眼前。

他应该听到左左军和他同伴的对话了。左左军与他的同伴都扫了他一眼,一身非常旧的军装明显地在述说着他已是一名老兵了。只见他额前系着有些脏的灰白纱布,一支空衣袖在微微的晨风中有限度地摇摆,说不出来是一种自由,还是一种遗憾,两腿与地面成一个直角三角形,脸长长的,瘦瘦的,黑黑的,额前几道深深地皱纹印衬着岁月的脚印,显得很厚道,很成熟。不过,两只眼睛还是炯炯有神。

他对他的同伴说:“老二,算了,也不是所有的日本兵都是坏人。我们走吧,我们还要赶路。你看看,就我这样子,还不知道能不能走到家,能不能见到俺娘。”

他的话音刚落,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那个叫老二的,和左左军决战斗的中国军人,突然双膝脆地,抱头痛哭。嘴里囔囔自语:“不不不,福酒哥,我们走,我们走。你一定能回家,你一定能回家啊!为什么?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看到此情此景,左左军也立在那儿木了,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心里同样想着为什么?为了什么?

这时,那个受伤的中国军人艰难地移步到老二身边。扶着老二,说:“你走吧!”

尽管这个叫福酒的中国军人没有抬头,但左左军知道,这话是自己说的。

之后,福酒又对老二说:“兄弟,别哭了,我们回家,我们回家……”

虽然那个叫老二的中国军人扶着福酒艰难地向前方走去,但左左军的脑海里却满是他俩以及他俩的声音。尤其是那个叫福酒的中国军人,浑身上下的伤痕,那是最灼人眼球的。

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左左军陷入了深深地沉思。如果不是因为战争,他们会这样吗?他们该何去何从?也不知道在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更不知道他们的家人现在如何?但左左军知道,这就是战争,这就是战争给人们带来的历史和记录。他也知道,自己与他们俩谁都没有错,却都是天底下最傻的笨蛋。他更知道,自己与他俩都不在家人的身边,他们既是被世界聚焦的地方,也是已被世界所遗忘。除了家人,却没有人来关心他们的死与生,他们的生命惟一的作用就是用来主演刀光血影的剧幕。也许,此时此刻那些真正的战争导演者正与家人喝着香槟,听着音乐,跳着舞曲。远离炮火硝烟的笼罩,远离枪林弹雨的血腥,远离生死别离的折磨等等。

一路的思考和没有方向的行走,左左军就像一颗游离在尘世间的幽魂,漫不经心,漫无边际的行起;似乎在一瞬间失去了信念,失去目标,失去了方向。心里面的感觉就像空洞洞的眼神一样,失去了应有的颜色。军刀,只有菊花军刀像一条忠诚主人的狗一样陪伴着左左军,这也是惟一让他感到温暖的地方。

美子,美子,你在哪里?你现在在做什么?你过得还好吗?你还像以前那样爱我吗?你会给我祈祷,会我为祝福吗?左左军又想起了美子,想起了他那个心爱的日本女友。

那是左左军当兵前的日子了。

左左军与美子的相识纯属偶遇。

那一天,是一个很平常的日子,平常的连天空都挂不住云彩。

东京的火车站,随着蒸汽机火车头的一声长鸣,车上所有刚参军的新兵们都被振醒了,挤得满满的火车窗户,全是向外伸出的人头和胳膊,一张张稚嫩的脸上写满面神态各异的表情,哭的,笑的,严肃的,轻松的,沉重的,无所谓的,苍白的,紫红的,黝黑的等等。但没管是哪样的一种表情,都会不停地向车窗外挥舞胳膊。有的还在手掌上写上了“我爱你,我想你”等等字样。

再看看车站两旁的人们,脚踩着脚,肩并着肩;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有手持标语的,有手举彩旗的,还有手挥手绢的等等,车上与车下,除了人还是人,像一堆堆人山,像一片片人海。

美子也在欢送的学生群里,她穿着平日里最喜欢,最漂亮的一身学生装,不顾一切地像车上那些看得见或看不见的年轻生命挥手致敬。有美子的心目中,他们是最可爱的人。而车上有些低头私语的年轻生命们,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漂亮的美子,只见他们朝美子的方向猛吼:“美妞,过来,来我们抱抱呀!哥哥亲你一定会很爽的。”边喊着,他们还边嘻笑着。对于面临的战场,对于即将面对的战斗,他们似乎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了不起。而美子也许因为太认真太专注了,以至自己一脚踏空,瞬间,向缓缓前行的火车底下摔去。

然而,即便美子如此向车轮底下摔去,除了车上和美子身旁的少许人发现外,其他所有人都没有觉得发生了什么?哪怕是美子被车轮碾的粉碎,他们也不会停止热情高涨的欢送活动。正当美子脑海一片空白的时候,左左军奋不顾身地出现了,因为在欢送的学生群里,他一直在注视着美子,是美子的美丽让他忘记了此行的目的。左左军飞身向火车厢踹去,借用车厢对身体的反作用力,在半空中拦住了摔向车轮底下的美子。摔身落地的时候,又是左左军先着地,紧抱的美子只是重重地摔在了左左军的身上。

原来,左左军与美子都是日本东京帝国大学的学生,左左军还高美子两届。左左军因为救美子而受伤,这令美子感动的同时也非常感激。她每天下课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照看左左军,上药,喂饭,洗衣服,只要是左左军不能干的,美子都帮他做了。闲暇之余,美子还老给左左军讲些近日发生在学校,国家,战争的一些故事,而左左军也赶紧抓住机会与美子交流,什么理想,未来等等一些让美子感兴趣的话题。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谈论的话题都是等战争结束后,怎样将自己所学知识用到建设国家,发挥所长上。

美子说:“我是学医的,战争结束后肯定会有许多的伤病员需要医治,我要为这些老兵们医治好他们身体上与心灵上的伤痛。”

“对,人人都在为国家,为天皇效忠,我们也应该做点什么!等我们的国家更加强大的时候,我们会有很大的用武之地。”左左军说。

美子说:“我不仅要当好一名医生,有机会我还要开一家医院,只有这样才能够挽救更多人的生命。为天皇,为国家做更大的贡献。”

“好,美子,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我知道,你是最优秀的,你也一定能做成功。”左左军用深情的目光看着美子,认真地说着。

看着左左军灼人的眼光,美子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说:“那你能支持我多久呢?”

“当然是很久很久啊!甚至,甚至……”左左军说。

“仅仅是很久吗?你不想更长远一点吗?”美子问。

“哦!不是很久很久,是一辈子。”左左军笑着说。

美子也笑了,她说:“我才不要你一辈子,我还要嫁人。”

“哈哈,嫁给我不就一辈子了吗?”左左军说话的时候一脸的坏笑。

“去你的。我才不嫁你呢!”美子说。

……

此时的美子与左左军,就像天上的月亮与太阳,谁都不想离开谁。

左左军在日记本上写着:美子就像富士山上盛开的一朵樱花,美子身上气息就像樱花般令自己陶醉,抚摸一下美子的秀发就像抚摸着樱花的花瓣那顺滑柔软,让人浮想联翩。那种感觉令人陶醉。

然而,就在左左军对美子浮想联翩的时候,另外一些人也对美子浮想联翩。其实,作为大学的校花,哪有不为人心动的。

其中,最严重的要数久田山君了。

田山君与美子是一个班的同学,熟悉他俩的人都知道,久田山君由暗恋到主动示爱已经好长时间了,两个人的关系也不同寻常。

美子近日来的行为让久田山君很是难受。

刚开始的时候,久田山君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觉得课余时间很少看到美子的身影了。平时约美子,美子也不像往常那么爽快地答应了,而总是以种种理由拒绝,这令久田山君感到很是莫明其妙。为此,他打算暗自跟踪着美子,看她到底在干啥?

那天,美子穿着的很漂亮,手里提着一罐炖好的鸡,满面春风地向左左军宿舍走去。

左左军看到美子来了,心里很高兴,已经恢复的差不多的他连忙起身迎上去。对美子说了好多好听的话,美子听子也更是心花怒放。

不过,这回美子比过去好像有点儿变化了。

美子说:“现在学校和国家到处都在宣传当兵,有好多优待,男女都要。尤其是医生,更是特别急需。学校也有好多同学报名参军了。原来女生们都讨论找什么样的男朋友,现在的女生们都说要找当兵,要找为天皇效忠,为圣战献身的军人作为自己男朋友的首选。她们还问我找什么样的男朋友?”

左左军本来还在细细品尝美子给他炖的鸡,听美子这么一说后,赶紧放下碗里的鸡,说:“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我,我看大家都那么说,就也说找军人了。”美子边说边看了看左左军的表情。

“军人?难道你特别喜欢军人?”左左军问

“我觉得他们是非常非常地伟大,他们有理想有抱负,为天皇,为帝国能够献身……”美子的话还没有说完,久田山君就推门而入了。

田山君瞪圆了眼看着美子和左左军。

“你怎么来了?”美子说。

“我为什么不能来?”久田山君说。

左左军看了看久田山君,又看了看美子。问:“他是谁?”

田山君说:“你别管我是谁?我也不需要你知道我是谁?我只想问美子一句话,如果我去当兵,你会不会爱我?”

美子看看左左军,又看了看久田山君。没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默默地低下了头。

看美子没有表态,久田山君更有些激动了,他用手指着左左军说:“我警告你,你往后少跟美子来往。你要真对美子好,真有种,那你就去当兵。”

“当兵就当兵。只要是美子喜欢的,别说当兵了,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敢去。那你敢去吗?”左左军说。

“我去不去是我与美子的事,不用你管。”久田山君说完就要拽着美子往外跑。但美子把手一甩,先夺门而出了。美子跑了,久田山君与左左军也紧跟着向美子追去。

两个男生追一名女生,那是怎样的一个镜头呢?

美子看他俩都追来了,就冲他俩说:“不要来了,都不要来了。让我一个人好好想想。”

其实,对当兵参战铺天盖地的宣传,以及种种优待规定,久田山君与左左军都知道了。尽管之前他俩也有过当兵参战的冲动,但作为家里长子的他俩却又难逃世俗的束缚,再加上战争年代里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他们只能将当兵参战的冲动深深地埋藏。

然而,美子,漂亮的美子居然也喜欢上了当兵参战的军人,这又不得让他俩重新审视自己的抉择。

一天,久田山君约美子在学校后面的树林子里见面。

先前美子稍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答应了。

田山君在树林子里等了一会儿,美子才缓缓到来。看到美子后,久田山君赶忙迎上去。美子的兴致似乎并不是很高,只是小声地问久田山君有什么事?

田山君看了看美子说:“美子,你不是喜欢军人吗?你不是希望你的男朋友是军人吗?我今天想郑重地告诉你。为了你,我决定当兵去。”

“啊!你要当兵去?是为了我?我喜欢军人是不错,但我也没说让你去当兵呀?”美子说。

“美子,难道你还不明白我对你的一片真心吗?我是多么多么的爱你,你知道吗?可以说,从入校的那一天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深深地爱上了,我发誓这一辈子非你不娶……”久田山君望着美子动情地说。

还没等久田山君把话说完,美子就用手捂住他的嘴唇。而久田山君也顺势牵住美子的手,将美子揽入怀中,并用嘴堵住了美子的嘴。美子想挣扎却没能挣扎开,随着久田山君的狂热的吻,就感觉身体越来越酥软,自己的双手也不由自主地在久田山君的身上摸索开来。而久田山君的嘴唇也在美子的脸上四外游动,最后转锋直下,亲吻着美子修长白皙的脖子,并用一只手解开美子的衣服上的扣子,顺着脖子往下亲去,此时的美子已经完全倒在了久田山君的怀里,任由他自由活动……

田山君真的当兵了,为了能向美子表白自己的爱意,久田山君非常冲动的报名参军了。

走的那天,同样是在人山人海的欢送之中。美子去送他了,并为他流下了高兴的眼泪。在车上,久田山君朝美子高呼,一定要等他回来。然而,谁能知道他能不能回来呢?

送走了久田山君,美子的心情似乎有些低落。

然而,在左左军的火热的攻势下,美子好像很快就忘记了远渡重洋的久田山君,而沉浸于左左军爱的呵护下。

日子就这样停留在左左军与美子的校园与课余,如果不是因为突然的停课,左左军与美子肯定都会感受到幸福的甜蜜就是日子一天接一天的流淌。

突然一天,学校宣布了停课规定,要求所有学生务必参加劳动,为帝国,为天皇,为所谓的圣战贡献青春。

女同学多都去了衣纺织厂,男同学则都是去兵工厂。

尽管纺织厂与兵工厂都在东京,但平时因为不停地工作,美子与左左军已经不像以前在学校那样,想见面就能见面了。

半个月后,左左军终于与美子相约在公园见面了。半个月的日子其实算不上很久,可对于相恋中的左左军与美子来说,却比一年的时间还要长。那种感觉才是度日如年,近在眼前却不能相见的感受并不亚于阉割般的残酷。不过,在当时的环境下,左左军还能与美子相见,对于那些离别爱人,参加所谓的圣战的大兵们来讲,已经不知道该幸福多少倍了。

在公园相见的时候,左左军与美子来不及去公园深处,就在公园前的小广场上紧紧热烈地拥抱起来,相拥相吻,久久地忘记了世界上的一切。许多行走匆匆的人们朝他俩投来了各不相同的目光和表情,麻木的,微笑的,莫明其妙的等等汇成了一幅色调分明的油画。

正当左左军与美子感觉自己离地飞起来的时候,地球却没有忘记他俩。地球的引力终于令他俩停了下来,相互抱肩搂腰的他俩依然继续着幸福的心情,好像不用言语的沟通就能明白彼此心灵的渴望。然而,就在左左军与美子沉醉于二人世界的时候,却有几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们。

左左军与美子也似乎觉察到了什么?

那是几双什么样的眼睛呢?

眼眶深陷,眼睛被一股无名的欲火烧的很干涩;再看看他们的脸,坑凹不平,消瘦发黑,头发蓬松;身上穿的是一件件旧军衣,有的窟窿都没有补上;他们都是缺胳膊少腿的,其中一个手拄着拐杖用另一支手指了指左左军说:“你,过来。”

左左军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先愣了愣神,再看了看美子。

美子问:“你们要干嘛?”

“要干嘛?你叫他过来你不就知道了吗?”另外一个人说。

左左军一把将美子拦在了身后说:“几位兵哥,找我有事吗?”

“你过来,我们有话要对你说。”又一个人说。

左左军略微想了一下就向他们几个前面走去。

然而,还未待左左军走近他们,他们几个就迎上去将左左军抓住,拦的拦腰,架的架手。美子跑过来拉左左军时,却被那个拄拐仗的人抱住了。

那个拄拐仗的人说:“老子们在战场拼了命的打仗,你们却在这里亲热,今天老子们也该好好享受享受一回了。”边说着就边撕扯着美子的衣裳。

原来,他们几个都是从战场上退回的伤兵。此时此刻,左左军已经明白了他们想做什么?

左左军想阻止他们,但根本不可能,他们虽然是伤兵,但四五个一起按住左左军,左左军也没有办法,另外的四五个就与拄拐仗的一起将美子抬向公园深处……

待那些伤兵扬长而去的时候,左左军几乎崩溃,尽管他没有看到美子在公园深处被他们怎么了,但他根本就不用猜测,就知道美子被他们污辱。

左左军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来到了美子的身旁。

美子的秀发已经凌乱不堪,赤裸的上身全是污垢遍布,下身扣着一顶军帽。

看到左左军后,美子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左左军则是痛苦的捧着美子的脸,泪如雨下,撕心裂肺般吼叫。待他突然想起去找那些伤兵报仇时,他已经找不到任何踪影。

历经了不堪回首的经历后,美子坚强地活了下来。

当左左军再一次见到美子的时候,美子对左左军说:“你还是去当兵吧!走的越远越好。你不去当兵,那我就会离开东京,去一个你无法找到我的地方,我们再这么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的。你如果真爱我的话,就让圣洁的我永远活在你心中吧!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久田山君,你告诉他再也不要来找我了,把我彻底忘掉。”

左左军看着美子,看着美子依旧美丽,但深藏忧郁的双眼。没有更多的言语,因为他知道,美子一旦决定的事情,是谁也无法改变的,更何况遭遇了上次惨无人寰的事情。左左军也明白自己此时只有听美子的话,才会令美子心里好受点。

当兵走得那一天。

那是一个樱花飞舞的日子,俊秀挺拔的富士山愈发迷人,腥腥的海风拂在脸上,就像美子的亲吻那样令左左军陶醉。

美子和左左军来到郊外的樱树林里。

他们走了很久,一直都是默默无语,步子迈的很小,生怕前方就是路的尽头;右手与左手的交叉,相互传递着爱的暖流;他们含情脉脉地注示着对方,左左军的双手捧着美子那张秀美的脸,她脸上的绒毛就像一层薄霜涂在上面,让人产生温馨的感觉;她的双眸里映着左左军深情的影子;左左军的嘴唇紧贴着美子的那樱桃般的小嘴;美子齐耳的短发像绸缎一般的柔软,搭拉在左左军的手背上;不断的泪水顺着低处做自由落体运动,左左军知道,那是美子爱自己最深刻的表达。

那一刻,左左军和美子谁都不知道此去中国将是什么样的结果,或死或生。他们俩一直无语,但此时此刻,双方心里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需要什么?期待什么?

在一片花草比较浓密的地方,左左军牵着美子,并缓缓坐下。相互间的对视,已经点燃了埋藏在心里深处的激情。左左军轻轻解开美子的衣裳,亲吻着她全身每一个角落;美子也轻柔地抚摸着左左军。

当某种渴望被激情催化后,一种人性本能的欲望在一瞬间就占据了他俩的心灵。左左军与美子也由心灵的相吸到身体的重叠,让自己的热量传量到美子的身体里。他俩像刚刚踏上行军列车一般,有些不适应,尤其是美子,总说疼,要左左军缓点再缓点,而左左军也尽可能的轻点再轻点。然而,当左左军的身体正真与美子的身体溶为一体的时候,他的身体就像一辆开足马力的火车,前进,前进,再前进。前进的节奏已经不是左左军所能控制的,直到他彻底喷射的那一刻,左左军才非常幸福地停止了全身的运动。而此时,左左军那件铺在草地上的白衫衣已渐渐染上美子点点鲜红的颜色……

美子,亲爱心爱的美子,你现在在哪里呀?我走了后,你都会做什么呢?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想你的人,想你的爱,想念着进入你体内的那瞬间,以及开足马力前进的那种感觉。左左军一个人哭丧着脸,漫无目的的走着。脑海里却全是美子的身影。

菊花军刀被他提在手上,不停地晃悠,当他再次把目光投向军刀的时候,才发现军刀上沾了好多泥!他也突然想起刚才是去做什么?用手再摸摸脸,也满是泥。

于是,左左军又折回,向刚才那个水塘的方向走去。

……

十一

美子!美子?不可能是美子,难道这是在做梦吗?

隔着薄雾,左左军看到,水塘边,一个有着美子一样的身材,却留着两条麻花辫子的姑娘正挽起衣袖在舀水。

姑娘半蹲着身子,踩着先前那两个中国军人踩过的石板,舀水的瓢,在水塘与水桶间随着她舀水的动作画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晨雾中,就像一个轻灵飘逸的仙女那样令人心动,她看上去比美子还要小,动作不紧不慢,却认真专注,根本没有发现离她远的左左军。

为不打扰她,左左军伏在一个洼地上,暗暗地注视着她也注视着四周。

姑娘舀满水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对着清澈的水塘,照了照自己,然后又把额前的头发理了理,顺便摘了一朵早春盛开不久的小野花插在了头发上。然后再对着水塘照了照,露出了一丝丝微笑。之后,姑姑才起身挑着水桶往回走。

左左军跟着她的后面。

大约走了三四里路远,左左军突然发现前方有一栋茅草房,不远处散落着另外几栋茅草房。

为不让姑娘发现,左左军在她家茅草房边的草垛上,找了一个比较隐蔽的角落,侧耳细听。

姑娘说:“奶,今天外面雾蒙蒙的很湿,有些发冷。不知这天什么时候才能出太阳,好让奶去晒晒。”

“叶子,没事的,奶这老胳膊老腿的,也呆不长了,只可惜你爸妈去得早,到时谁来照顾你啊!”

“奶,会没事的,不要想多了,叶子也会没事的。”说着说着,那个叫叶子的姑娘就哽咽了。

“奶,锅里的水正在烧,我再去挑些水。”

“你去吧!慢点儿。”

接着,那个叫叶子的姑娘又出去了。原来,刚才那个姑娘叫叶子。于是,左左军悄悄地摸进那间茅草房。

房子不大,总共就一间屋。挨着门旁边是一个土制的灶,里面烧着水,一股股热气正从一块暗色的木锅盖里冒出来,灶正面靠墙的一面落着一堆柴火。

门的另一边是一口水缸,屋里地面不是很平,有的地方还长出了小草。屋的最里角有两张床。说是床,其实就是用泥砖垒的,铺了些玉米秆,干草什么的,上面躺着叶子的奶奶。另一张床的床头紧挨着奶奶的床,只是略微高了些。

尽管左左军进门的声音小得连他自己都感觉不出来,可叶子的奶奶却察觉到了。

她问:“谁呀?”

左左军没有做声。

她又说:“这该死的野猫,是不是又在偷东西吃了?”然后朝门这边翻了一下身。左左军赶紧躲到门后面。

左左军当时认为这回肯定被她发现了,但她并没看到自己。

时间不长,左左军就听到门外面水桶与扁担传来的有节奏的“吱呀”声。左左军想,肯定是叶子回来了。

见势不妙,他迅速藏到旁边那张空床的床底下。

叶子奶奶这回感觉就更明显了。她喊:“叶子,叶子。”

叶子刚到门前,听到奶奶的喊声后就应了。

奶奶说:“叶,你看看是不是猫在偷东西吃了。”

“哦!我看看。”

只见叶子放下水桶就向床这边走来,本来她是看看挂在一旁的篮子,可左左军生怕被她发现。趁其不注意就一把搂着叶子,并将菊花军刀架在了叶子的脖子上。

这一突变,把叶子吓呆了。她张着惊恐的嘴和眼,两只手不知所措。

左左军示意不许乱说话。

她奶奶继续问叶子是不是猫在捣鬼?

叶子非常惊慌,连连说:“没,没,没。”

这时,左左军才发现,原来叶子的奶奶的眼睛是看不清东西的。

为不让叶子奶奶发现正在进行的这一幕,左左军挟着叶子往门外去。来到了刚才的那个草垛边。

叶子被突如其来的变化给吓懵了,她那柔弱的身子更抵抗不了左左军一击。

叶子紧闭着双眼,她是那么地柔顺,好像任由命运摆布一般。那一刻,左左军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本来早晨他感觉身上有点儿凉,但搂着叶子后,她身上的暖流很快就向他传递过来,再加上背靠着草垛,左左军感到浑身充满了热量,而架着叶子在怀里,左左军好像被一股熟悉的气息所笼罩,那是一股什么气息呢?是一股和美子身上相同的气息。在他的眼前,叶子根本就不是叶子,而是左左军军想念的美子。

看着叶子,左左军想起了美子。想起了美子就产生了激情,产生了激情就催生了冲动。也正是这冲动,给左左军留下了一辈子的伤痕,留下了辈子都为之耻辱的记忆。

左左军迅速将叶子的衣服扯下来,叶子所有的挣扎在左左军面将都显得那么的脆弱。她先前所有的反抗都无法阻止左左军强硬的进入,柔弱的叶子只能将所有的反抗都集中在了眼泪里。

左左军紧紧地搂着叶子。身体强行进入,眼前似乎什么都没有,有的还是他与美子在樱树林里的那一幕,想起了美子的鲜血染红了自己白衫衣。他身体上的某一部位的反应越来越强烈了。心中的欲火已经将他大脑里惟一一点脆弱的理智都焚烧的一干二净了。那种欲望就像洪水猛兽般不受他的控制。

叶子洁白的身子展现在左左军眼里此时更像导火索一般将左左军迅速燃烧,叶子无助的反抗显得是那么的苍白,眼泪不停地流淌也根本打动不了左左军那颗只有冲动的心。

正当左左军集中所有精力压向叶子身体的时候,他忽略了一件事情——菊花军刀。

放在身体一旁的菊花军刀见证了左左军粗暴的一面,而叶子在挣扎当中无意识地摸到菊花军刀。

叶子真是个柔弱的小女子,更是一位善良的小女子,她拿起菊花军刀不是刺向左左军,而是架在自己脖子上,说:“你再不放手,我就死给你看。”

左左军也没想到叶子会拿到菊花军刀,这突然的变化,使他也有些不知所措,但左左军毕竟是左左军,是日本帝国的军人,他故作放松的样子把叶子给骗住了。就在叶子刚有所放松的时候,左左军一把将叶子拿刀的手握在了手里。待左左军再认真看时才发现,叶子竟然将刀都拿错了,刀背朝着自己。看着这滑稽的一幕,左左军笑了笑。并继续着他在叶子身体上的动作。而此时,叶子也彻底被左左军压在了下面。

左左军终于停止了运动,而叶子的鲜血也染红了草垛与衣裳。

痛快之后,左左军马上又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严重的错误。转而向叶子道歉。此时的叶子身心俱焚,哪里还有心思去接受他的道歉。

左左军就这样一直跪在叶子的身旁。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传来了叶子奶奶的喊声:“叶子,叶子,你在哪里?这屋里怎么大烟味?是不是哪里烧着了呀?”

左左军听到叶子奶奶的喊声后,方才有点意识,同时朝茅屋那边看去。

大事不好,茅屋上空是连烟带火。原来,屋里面着火了,左左军使劲摇了摇叶子说:“着火了。”然而,叶子依然没有反应。此时,屋里还有奶奶躺在床上,想到这里,左左军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赶紧起来向屋里跑去。

只见刚才烧水的灶,把旁边的柴火引燃了,火势顺着柴火向茅屋屋角烧去。

左左军见势不好,赶紧一把将奶奶抱起,背起就往外跑,尽管火势很大,左左军此时也全然不顾了。正当左左军往外跑去的时候,奶奶却说:“叶子,叶子,先不要管我,先把东西拿上。”左左军迅速将奶奶背出来后,往叶子身边一放,又赶紧去救火。

刚才左左军背奶奶的时候,虽然奶奶没说什么?但她能明显地感觉背她的这个人不是叶子。因为如果是叶子,是不可能一句话也不说的,也不可能这么快将自己背走。

奶奶正边思考着,边用手在草垛边摸索着。叶子看到奶奶后,又是一度哽咽,奶奶的眼睛看不见了,但耳朵特别好使。她一把抓住叶子的手说:“孩子,你怎么呢?刚才你去哪里了?屋子烧的怎么样了?”

叶子整了整衣裳,抱着奶奶哭着说:“奶,没事,我没事,屋子也没事。”

“哦!那就好,那就好。刚才是你背我的吗?”奶奶问。

“是,哦不是。”

“那是谁呢?”

“是他,是畜牲。”

“畜牲?哦,他叫处生呐?唉!真是个好后生,要不是他,奶奶只怕是连命都没了。赶明日一定要好好感谢处生呀!”

叶子知道奶奶听错话了,但为了不让奶奶知道发生的事情,叶子沉默了。

再说左左军,放下奶奶后,就赶紧跑去救毛屋的火。将叶子先前挑来的一担还未倒入缸里的水泼向屋角。待火熄灭一部分后,又快速跳进屋里,将水缸里的水泼向明火处。幸亏左左军抢救及时,茅屋只是靠灶的那个角烧了,屋子也向那个方向倾斜了不少。

左左军再次来到叶子和奶奶身边。说:“眼下,最紧要的就是把屋子重新盖起来。我们需要一些木料和干草。”

奶奶终于听到左左军说话了,就紧忙说:“唉!处生呐,多亏你救了俺老婆子。盖房子就不用麻烦你了。”

左左军说:“奶奶,没事的,我也没什么事,刚好可以把屋子盖好。您就不用客气了。”

奶奶说:“叶儿,这怎么好意思,你去看看这屋子要怎么盖?倒可以让处生给你拿拿主意。”

叶子没说话,就去屋那边看了。左左军则说:“奶奶,你在这坐坐,我们去去就来。”

叶子看了看倾斜的屋子后,就从屋里床下面掏出一把柴刀。刚开始还让左左军着实惊讶了一下。后来才明白,叶子是要上山砍树。

叶子在前面走着,左左军在后面跟着。谁都没有言语。山上很静,一点儿杂音都没有,惟一的一声鸟叫都久久地在山涧回荡。

他俩来到山林中,叶子挑了一棵比较粗壮的松树就准备砍。左左军明白叶子要干什么之后,就立刻跑到叶子前面夺下柴刀自己砍。但叶子却不给刀,两个人没有话说,但相互不让。最后,还是左左军夺过了柴刀。

叶子看柴刀被左左军抢走了,也不与他理论什么?自己就去找一些藤绳类的植物。

待左左军把树砍完了,叶子也找到了一大堆藤绳类植物。

于就,左左军扛着松树又跟着叶子的后面往回走。

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十二

在离屋的不远处,正往回赶的左左军和叶子同时听到奶奶的求救声,同时,也传了狼的吼声。

左左军与叶子立即扔掉身上的东西,向奶奶的草垛边跑去。

展现在眼前的奶奶,已经不是坐着的,而是躺着的,一条胳膊受了伤。奶奶听到他们来后,显得很激动,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狼就站立在奶奶旁边一个小土坡上,它叫的狼群没来,反而叫来了左左军与叶子。

叶子有些慌,看着奶奶又看了看左左军。

左左军说:“你赶紧去把挑水的扁担拿来,准备战斗。”

叶子看了看左左军,点了一下头就去屋里拿扁担了。

左左军非常冷静,双目紧盯着狼。而狼也许根本就没把左左军放在眼里,不尽调过头来,还有向左左军步步紧逼的意思。

左左军抽出撇在腰间的柴刀就后退去。

左左军担心离奶奶近了,无意中容易伤到奶奶,同时也故意让狼对自己进一步放松紧警惕。

左左军往后退着,狼向前逼进着。突然,狼一跃而起,向左左军扑来。

左左军则扬起柴刀,朝狼砍去。

第一招,狼没伤到左左军,左左军的柴刀也没有砍到狼。

狼与左左军相互调换了一下方向,又重新对峙起来。

此时,刚从屋里出来的叶子正好在狼的身后,叶子想都没有想就举起扁担甩向狼。狼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叶子,等它发现身后有什么东西打过来的时候,躲闪还算及时,但还是被扁担伤了一屁股。左左军看狼又调过头向叶子扑去,就迅速举刀向狼砍去。

狼向叶子扑来的时候,叶子面色惊恐,想躲开,却怎知双退不听使唤,步子没迈开,反而摔倒在地下了。

狼非常准确地扑在了叶子身上,几只爪子狠狠地抓住叶子,眼看就要张天它的血盆大口咬向叶子的脖子。

说时迟,那时快,左左军挥起柴刀一刀砍向狼的腰间,瞬间,只见从狼的腰间喷射出一线鲜血。也就在这时,叶子感到狼慢慢地放松了爪子,叶子趁机向前爬去,并转过身来。狼则两眼冒着凶光,向左左军冲去,已经受伤的狼更不是左左军的对手,就在狼张嘴咬来时,左左军又一次举起了柴刀,朝狼的头上砍去。狼头被砍到了,狼也顺势倒在了地下。然而,左左军那只砍狼的手被另一条狼给咬住了。

叶子看见,这条狼的身后还跟着三只幼崽。

毫无疑问,咬住左左军手的肯定是条母狼,也正是刚才那条狼叫唤过来的。

那条母狼咬住左左军的姿势,就像是站在左左军身上一样。

看着左左军被咬住的胳膊,叶子惊慌中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心想,这下他够危险了。母狼并没有松嘴的迹象,看它那样是不把左左军这只手拿柴刀的手咬下来是不罢休。前面两只爪子紧紧地抱住左左军,后面两只爪子则是牢牢按住左左军的腿。

就在叶子正为他担心的时候,左左军并没有被母狼的突然袭击所吓倒,而是立即反应过来,迅速拔出插面腰间的菊花军刀。

母狼将左左军的手咬的很紧,也咬得很深。左左军强忍着钻心的疼痛拔出菊花军刀,用尽全身力气,将菊花军刀狠狠插入母狼的腹腔。

这是叶子没想到的,更是母狼没想到的。否则,母狼一定会一口咬住左左军的脖子。

尽管左左军的菊花军刀深深地插进了母狼的腹部,母狼丝毫没有放松。而是咬的更紧更深了。为了立即制服母狼,满脸是血的左左军将插入母狼腹部的菊花军刀又狠狠地来回转了几圈。

随着左左军转动的剧烈,母狼渐渐地放松了对左左军的撕咬,四只爪子也缓缓松开,随后就是垂直向地上摔去。

三只幼崽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纷纷向母狼的身边跑去,并发出声声叫唤。

叶子没有管左左军,而是迅速朝奶奶的草垛边跑去。

奶奶已经晕过去了,叶子将奶奶抱起背在背上,沿着门前的小路向远方走去。左左军简单将手包扎后就追了过去。

左左军对叶子说,让自己来背奶奶,但叶子不肯。就在他俩你一句来,他一句去的时候,奶奶被吵醒了。

奶奶并不知道左左军也受了伤,看叶子硬撑着就对叶子说:“叶儿,奶奶这么重,哪是你小姑娘能背得动。就让处生背背吧!”

左左军说:“就是就是。”

叶子还是执意自己背,但不小心脚底下没踩稳,滑了一跤,幸好被左左军扶住,左左军也顺势接过奶奶。

从县城给奶奶和左左军看完伤病之后,左左军又在叶子的引领下,往回走。

刚才还比较安静的小县城,此时已经戒严了。

原来,这一块地方还是被日本兵管制。日本兵发出警报声后,就将所有的行人往县城城南方向赶,一些伪军则在人们的身后喊话:“大家听好了,皇军是让大家去看好戏的。大家快点儿走,不要耽误了看好戏的时间。否则皇军不高兴了,皇军不高兴了,大家可就都没好日子过了。”

没办法,叶子和背着奶奶的左左军也只得随着人群涌动。

左左军环顾了四周,发现,老百姓不少,可皇军与伪军则更不少。左左军心里明白,这回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

十三

左左军没有猜错,果然是有事,否则皇军就不会将大家往一地赶了。

左左军让叶子扶住奶奶,自己抬头看了看眼前的景象。

四周围都被日军与伪军包围,他们手握长枪,一个个冷漠无语。只见在人群的前方十几米的地方,竖立着几根大木桩子,其中有两根木桩子上面绑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大概三十来岁。男的穿着长衫,头发不长,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明显是被殴打过,带着眼镜,个子高高的,样子瘦瘦的。从人们的议论中,左左军得知,男的姓方,大家都叫他先生,是位老师。女的不是别人,正是先生的老婆,长的身材匀称,眉目清秀,穿着一身鲜绿的旗袍,虽然头发有些凌乱,但她迷人的长像并没有被其掩盖。

先是日本皇军一个军官对人群吼。接着一位伪军模样的家伙又朝大家吼:“大家听着,我大日军帝国都是视民如子,只是大家安安心心的生活,我们就最高兴了。但是,他们却不让大家安心生活。现有人举报,他们收留了扰乱社会秩序,并杀害了日本帝国战士的土八路。并且拒不承认。大家说怎么办?”

皇军与伪军训完话后,人群中先是死一样的寂静,然后则是一片窃窃私语。但并没有谁来答话。有的只是朝皇军与伪军小声的怒骂。

过一会儿,皇军又说话了:“你们不好意思回答,那我就让他们自己来回答。”

先是皇军指了指先生,伪军就对先生说:“先生是知书懂理之人,只要你把土八路说出来藏在哪里?皇军就立马放人。”

被绑的先生看了看伪军,又将目光投向了远方。并没有搭理他们。

皇军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似乎在等待着先生回话。仅仅一会儿,皇军的脸由白到黄,再到红,好像已经达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了。

那个伪军非常明白皇军的意图,上前就给先生扇了两个嘴巴,打完之后,先生的眼镜“哐当”一声,掉在了自己的脚下,只见先生口角流出了鲜血,可见伪军在扇嘴巴的时候,把他在娘肚子里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真不知道这个伪军是在给谁卖力。

皇军看先生依然没有反应后,脸上竟然出人意料地发出了奸诈的笑。他朝先生说:“好,你有种。那土八路是你什么人,你这样护着他,你再睁开眼睛看看,看看她是你什么人。”

那个皇军示意伪军向方先生的老婆动手。

似乎伪军也很愿意为皇军效力。伪军跨到太太面前,嘻皮笑脸。抽出随身的匕首,向方太太的脖子刺去。虽然没有眼镜的先生看不大清,但他能看到伪军在太太面前。先生使劲抖动身体,辱骂他们。好像先生骂的越急越难听,皇军与伪军他们更高兴。

伪军向方太太刺去的匕首并没有刺她的脖子,而是用刀尖挑开了她的衣裳。并顺着衣裳往下撕。此时的方太太,哭喊并怒斥着眼前这群豺狼畜牲。然而,任方太太与先生怎么举动,都不能阻止伪军手中往下划落的匕首。

匕首划过之后,伪军问太太:“快说吧!再不说可就没有机会了。”

时方太太紧闭双眼,好像没有听到伪军的话一般。

伪军还在犹豫什么,只见皇军冲到太太前面,一把将太太的旗袍撕开,露出了太太白皙的上身。

左左军发现,就在太太的衣服被撕破的同时,人们纷纷低下了头或者转移了视线。

即便如此,先生与太太还是无语。

看他俩没有反应,皇军更是恼怒成凶,抓过伪军的匕首,一刀将绑太太的绳子割断。叫上其他日本士兵,三下五除二就将太太的衣服撕的精光,并拉着太太一起跳起来了日本舞。

看到这里,人群里引起了些骚动。先是人群中几个青年冲向前去跟日本兵拼命,但他们还没有冲到皇军的面前,就被四处扛枪的日本兵给毙了。

就在这时,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子出现了,身后还跟着一条小狗。

小男孩看到先生和方太太后,猛喊爸爸妈妈。而先生与太太则使劲喊小男孩小伍子。

小男孩的出现,无疑给皇军带来了新的希望。

皇军一把抱住小伍子,皇军哪里知,他根本抱不住小伍子,小伍对他又是打又是推。

于是皇军命令另外两个日本兵抱住小伍子。

皇军逗小伍子,想从小家伙身上找到藏八路的消息。小伍根本不理他们。于是,皇军命令伪军,叫他用匕首刺先生,吓唬小伍子。伪军接连刺了几刀,小伍子除了撕心裂肺的叫喊,还是什么都不说。

皇军一看小伍子不说,就示意伪军对小伍子下毒手,逼先生说。

伪军接受命令后,似乎有些犹豫,有点儿下不了手。于是,皇军又命令另外一个日本兵,叫他动手。那个日本兵动手还真利索,一刀就将小伍子的耳朵给切下来了。

其实,先生除了能听到小伍子撕心裂肺的哭喊身,他并看不清小伍子耳朵被割了。

太太看到这一幕后,当场就晕过去了。皇军看实在没有办法了,就命令日本兵把太太架到旁边的一间屋子里去。

然后,对身边的一个日本兵私语了几下后,只见那个日本兵会意的笑了笑。

接着,就是一拨拨日本兵往那间屋子里来回往返,在门口放下枪,解开扣子,松下腰带,出来的就是系扣子,系裤腰带,一个个日本兵脸上充满了怪笑。而屋子里面的太太先还是一声接一声骂他们畜牲,再往后连嘶喊的声音都没有了。可怜太太就这样被日本兵们给蹂躏了。

如果此时,不是因为他的出现,也许方先生与小伍子的命都丢在了日本兵的枪下了。

他不是别人,只是人群中的一个无名青年。他个子不高,但很精神,尤其是双眼,更是炯炯有神。

他来到皇军面前,指着先生说:“我有办法让他说出八路藏在哪里?”

此时的皇军,也好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赶忙说:“好好。”

他说:“请皇军把刀给我。”

皇军略微思考了一下后,将随身的军刀交给了他。

他拔出军刀后,对皇军说:“我一定会让他说的。”然而,连他的话音还未落,就刺向了皇军。

就在这时,枪声大作。

人群中竟然有人开枪了,一听到枪声,现场就大乱了。再加上那群蹂躏太太的日本兵还在做美梦呢!

趁着人群大乱,左左军赶紧背着奶奶,拉着叶子的手向外跑去。

十四

在回来的路上,叶子奶奶问起左左军的情况来。但叶子一路上都没有与左左军说话。左左军也非常明白自己做了什么。

左左军告诉她们。

自己是从南方过来做生意的,在路上遇到了坏人,把自己的货物全部抢了,其他同伴走失的走失了,遇害的遇害了。只有我一个逃到这里。往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年代兵荒马乱的,到处不得安生。你们看看,今天那方先生一家,就这样被那些日本兵给毁了。我们往后还得小心点,没准哪天日本兵就会来。

回到家后,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因为狼的事件,屋子也没有时间修理,还是老样子。不过,这一天忙下来,此时的大家才感到很饿了。至于修屋子的事情,暂时也顾不上了。

叶子把奶奶安放好后,又重新生火,煮上几个红薯,夜里大家先填了填肚子。

晚上睡觉的时候,左左军打算去屋外的草垛里睡,但叶子不让,她说怕有狼。尽管叶子阻止他,只是原于她的善良,还是令左左军感动不已。不过,左左军出门后发现,那三只小狼崽竟然还在母狼的身边。

看着这一幕,左左军心里骤然升起了一股怜爱之心。赶紧把小狼崽们抱到胸前暖了暖。然后又把它们放到草垛里。

叶子在喊左左军回屋睡的时候也发现了狼,她看左左军对小狼崽这么好,也就把小狼崽抱到屋里面,并喂了些水。小狼崽非常可爱,它们并没有敌意。就这样,左左军先在屋里面铺的稻草住了下来。

接连二天,左左军与叶子一起把屋子盖起来了。另外,左左军还在叶子与奶奶睡觉的旁边盖起了一间更小的茅草屋,刚好可容他自己一个人睡觉。再有时间,左左军又在茅草屋的后面搭了一个小棚当作杂屋,放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过,这些日子,左左军给叶子和奶奶着实打了回牙祭。把两条狼都给炖吃了。他们身体的伤也恢复了许多。

本以为这回可以安宁了,然而屋子盖好没两天。就有不速之客造访了。

十五

自从左左军的到来,什么挑水,劈柴,挖菜地等等粗活都被他包揽了。

那天,他与叶子正在弄菜地。就见远处飘过来了两个人影。走路的速度不快,而且还有点儿歪,一脚深一脚浅的。

凭左左军的经验,他早就看出来这两个人分别受了伤。

果真不出他所料,走近一看。左左军好像记起了什么。原来,其中一个正是那天在县城刺杀皇军的小青年。

来人首先自我介绍了一下,他们说:“上次在县城得罪了坏人,现在也没地方藏身,看你们能不能行个方便,暂时躲躲。”

叶子看了看左左军,左左军看了看叶子。还是叶子先说话了:“那你们快进屋吧!”

上次那个刺杀皇军的小青年叫大龙,他那次脚被日本兵的枪伤了。另外一个小青年的手伤了,叫大牛。

因为上次人群中有八路出手相救,他们才趁机逃脱,要不,早就死在日本兵的枪下了。他们还告诉左左军和叶子,先生一家虽然很惨,但还是被八路救走了。

就这样,大龙与大牛就在叶子家安顿下了。

半个月来,在叶子与左左军的精心照顾下,他俩的身体渐渐好转。

不过,由于大龙与大牛的到来,家里原本就不多的粮食几乎全吃完了。再说叶子上山采的治外伤的草药也不够用。对于他们的处境,大龙与大牛好像看出来了,于是主动掏出几块银元给叶子,要叶子到县城去买些粮食医药什么的。

本来,叶子是不会要他们的银元,可实际情况确实让她没有别的选择,几张嘴都需要吃的,几个人都需治伤。推辞不下,叶子就只好接受了。

为了早日彻底医治好大家的身体,叶子决定当即去趟县城,买些必须品。而左左军在大龙与大牛的帮助下,又把茅草屋进一步修整了一番。

叶子到县城后,买了吃的后,又去药店买了些药。因为前先天左左军与奶奶都受了狼伤,这回又加上大龙与大牛,所以,药的剂量比较大。

善良的叶子哪里知道?县城里的几家药店此时早就成了日本军与伪军的重点监视对象。前些天那几个救先生一家的土八路死的死,伤的伤,如果没有外用药与内服药,他们受了伤也就等着死了。

再说,叶子抓了这么多的药,毫无疑问地成为了日本军的重要跟踪对象。

左左军他们看到叶子回家后,都很高兴,忙着换药的换药,弄吃的弄吃的,身体上的伤,似乎都被他们忘记了一般。很显然,大家的心情都不错。

然而,他们哪里知道?这种好心情是非常非常地短暂。因为,马上就会有日本兵大驾光临了。

最先发现日本兵的是左左军,因为他弄完药后,又爬到茅草屋顶上,想把屋顶上的毛草再加的厚实点儿。无意中,他竟然发现了一小队日本兵正快步向他们这边跑来。

不容左左军多想,立即跳下毛屋,叫大龙大牛躲到毛草垛里去。并叫叶子把他俩的东西藏起来,自己则坐在床头故意帮奶奶敷药。

日本兵很快就来了,他们总共有十多个人,先是把毛屋门前给包围了。

一个小头头进了屋里,四周看了看,并用生硬的中国话对左左军说:“有人说你们这里有八路里干活,你们还抓了好多药,你们抓药干什么?”

左左军心里非常了解日本兵的行为,只要这些日本兵怀疑了,他们就随时都可能杀人。

左左军很冷静,他把自己与奶奶受狼伤的经过向日本兵的小头头说了一遍,并指了指挂在墙上的两张狼皮和屋外的三只小狼崽子。

日本兵小头头仔细看了看左左军与奶奶的伤后,又看了看狼皮与狼崽,似乎相信,又似乎不相信。

他示意其他的日本兵进屋里搜,并叫其中一个日本兵把两幅狼皮摘下来收好。

日本兵们在屋里搜了一遍后,什么也没有发现,只是看到了叶子刚才藏的带血的绷带。

日本兵小头头又问左左军这是怎么一回事?

左左军说是自己的。

日本兵小头头好像不相信,就叫日本兵们去茅草屋的四周搜。没想到有两个日本兵已经搜到了草垛的旁边。这下可把左左军给吓了一跳,因为大龙与大牛都在茅草屋旁边的草垛里呢。

于是,左左军把日本兵的小头头和日本兵们喊到一边,不得已用日语对他说自己曾在日本士官学校受过训,受到大日本帝国的派遣,专门在这一带搜集八路的情报,请你们赶紧离开,不要打乱了皇军总部的计划。

日本兵小头头听左左军这么一说后,好像相信了。用日语对左左军说:“那好,我相信你。不过这两副狼皮我们带走了,好给上级交差。”左左军点头默许了。

日本兵们走了,但左左军会说日本话的秘密却让叶子、大龙、大牛知道了。

尽管左左军告诉他们自己是南方人,过去做生意的时候与日本人打过交道,懂几句日本话。但叶子与大龙他们对左左军的眼神还是有了些微妙的变化,尤其是大龙与大牛。

对左左军进一步怀疑的是,大龙和大牛看到了他那把菊花军刀。

当即,大龙与大牛决定告辞。

左左军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他也赞同大龙与大牛赶紧离开。因为他担心日本兵不会就此罢休,特别对自己这个日本人会起疑心。这样的话,日本兵则还会回来,如果真是如此,不仅自己的真实身份会暴露,到时大龙与大牛则会更危险了。

待大龙与大牛离开后。左左军总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快要天黑的时候,他对叶子说:“咱们也躲一躲,没准日本兵还会来找大龙他们,到时咱们交待不清楚,只怕日本兵会对咱们下毒手。”

叶子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于是,左左军与叶子带着奶奶一起向山林的更深处走去,准备先躲一躲。

令左左军和叶子没想到是,他们离开小屋不远。就发现大龙带着五六个操短枪的人向小屋靠拢。

原来,大龙与大牛回去后,找到了地下共产党的联络点,并把左左军的情况向组织汇报了,组织觉得这事疑点多多,就派他们几个跟大龙来找左左军探个究竟。

不巧的是,就在他们到来之前,左左军与叶子,奶奶向深山林里走去了。

没有找到任何线索的大龙他们,就觉得这事更怪了,就打算进山林去找找。

巧的是,大龙他们刚准备走,日本兵们又来了,这回可不只十来个,而是几十个。

一场火拼也在瞬间戏剧性地拉开了帷幕。

而左左军与叶子则是掖了一把冷汗。

十六

在山林里安顿好后,左左军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总是喜欢一个人沉默着。喜欢一个人仰望着一个熟悉的方向,静静地思考着。

别人不知道?但左左军心里非常明白,自己之所以留下来照顾叶子和奶奶,那是因为自己对叶子做了错事,之所以要帮大龙他们是想为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弥补点什么?但他的心却依然在自己的日本国,在美子身上。那种对美子,对家人,对东机英男将军,对国家的思念一直都没有断过,只要有空,左左军就会想,狠狠地想。那种思乡的情绪表现在了左左军的平时与日常生活中。

在山林的日子似乎因为与外界断了联系而过的飞快,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叶子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有时还呕吐的利害。

对于叶子与左左军,奶奶的意思是希望他俩早点好,越快越好。这也了却奶奶的一桩重要的心事。

尽管叶子当初被左左军那样了,叶子对左左军的恨也是显而易见的。不过一同经历了这么多事以后,加上日子一天天的过,叶子虽然还是不怎么原意与左左军说话,但左左军的衣服,鞋子等等,叶子都给左左军洗了。如果左左军打猎回来,哪个地方受了伤什么的,叶子也越来越挂在心上了。

不知道是感情,还是爱情,叶子与左左军似乎在沉默中接受了一切。也许,对于那种环境下的他们,那种与世隔绝的日子就是一种幸福吧!

一天,叶子要生产了,这也是奶奶盼望的结果。

尽管奶奶眼睛瞎了,但对接生却有经验。

叶子顺利地生下了一个男娃娃。

自从叶子生完孩子,平静的日子又开始了。

小孩的到来,给他们原本沉寂的生活还是带来了许多的欢乐与热闹。

时间长了,左左军知道叶子家那个地方叫南山村,离燕子岭近二十公里远,交通特别不方便。叶子之所以在这里安家,是为躲避战乱,她们是从别处搬来的。叶子的爷爷,父母都死于日本人的枪炮下,就连她的小弟弟也未能幸免。

一九四五年初夏的南山村。

如果不是因为孩子病重,左左军肯定是不会去县城的。

那天,他去县城给孩子买药。

在出县城的时候,左左军刚好碰到一队日本军队。看着一个个没精打采的日本兵,左左军突然想与他们搭话。

不说不知道?一说吃一大惊。原来,日本兵们正准备大撤退,回到他们自己的国家——日本帝国。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左左军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

此时,左左军全家已经从山林里搬回到先前的茅草屋了。

待孩子的病治好后,左左军把家里的水缸挑满水,把水桶也挑满了,所有他能干的活,他都干了个遍。

最后,左左军擦亮了军刀。擦军刀的动作很缓很缓,并来回打量着军刀,最后包好。是用一块白布包的。

之后,左左军又把菊花军刀的纯金外壳来回仔细地擦了擦。擦干净后,他并没有收起,而是送给了叶子。

叶子先是不愿意接,但看着左左军认真的样子,叶子还是接过了军刀外壳。她好奇地问:“我不喜欢这东西,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左左军说:“没什么。只是想把它送给你。因为它是纯金的。”

左左军这一系列反常的举动,也让叶子感觉到了什么?

叶子问他是不是要去做什么?

左左军简单地说:“自己要出一趟远门。顺利的话,很快就会回,不顺利的话,要叶子再也不要等他了。”

之后,叶子就是一阵沉默,再也没有多问左左军到底去做什么?

左左军抱起孩子,亲吻了他红润的小脸,看着小孩清澈纯净的眼睛,左左军有太多的感慨,以至情到深处,眼泪不知不觉一涌而出。

左左军对叶子说:“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叶子没说话,点了点头。

“叫李日军好吗?”

“随便吧!”

然后,左左军看了一眼坐在太阳底下晒太阳的奶奶,提起包好的衣服大步跨出了门槛。

就在左左军走出门槛没几步的时候,他猛一回头。叶子已跑过来紧紧地将他抱住。眼泪就像泄洪的水闸,模糊了她的双眼,也打湿了左左军的衣襟。虽然左左军没有对叶子说我要去哪儿?但叶子此时已完全明白。她反复念叨:“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

亲吻了叶子的前额,紧紧地抱着叶子,左左军说不上是悲还是痛,也说不上是爱还是怜。但他明白,他的心此时此刻却在帝国那个叫美子的女人身上,自己已经背叛了与她之间的爱情,但自己不能再背叛对美子的爱。

左左军最终离开了同样心爱的叶子,心爱的孩子;他终于要回他的帝国了。然而,又一个左左军曾经认识的却万万没想到的人出现在了回日本国的战舰上。

十七

他是谁呢?

新洗的日本军帽下,一张不干净且布满愁云的脸,净是胡子茬,眼睛里游离着红红的血丝,好像连日来都没有睡觉一样。虽然强打着精神,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些天他一定过得比较糟糕。人们常说:“什么样的脸?什么样的眼神?就会折射出什么样的心情。”这句话在他的身上得到了验证。

越洋的战舰上,载满了从战场上匆匆撤回的日本军人。虽然同样是军人,此时的光景已经无法与他们参军时的场景相提并论了。因为,前不久,他们刚刚一手举起白旗,一手举起太阳旗,在打出投降军人特有手势的同时,也为自己捡回了第二次生命。甚至可以说,是宽容的中国人民送给他们的生命。

左左军的眼前,有在一起闲聊的,有在一起玩牌的,也有在想自己心事的。对于这些,左左军似乎视而不见。在他的心里,只有一个人——美子。

尽管左左军的表情比较平和,但他内心深处却掩饰不住激动,那种激动,是想着即将能见到美子的激动。什么深蓝的深面,碧空万里无云的蓝天,迎面拍打战舰的海浪,包括直洒人心灿烂的阳光,似乎都不值得左左军去欣赏。

然而,正像看风景的人成为风景被别人看一样,有个人一直在注视着左左军。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那个和左左军一样深爱着美子的久田山君。

刚开始,久田山君以为认错人了,待他反复打量之后,确信自己没有认错人,久田山君就主动向前打招呼了。

田山君的出现,着实令左左军大吃一惊,他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缺胳膊少腿的家伙会是久田山君?

但久田山君提到“美子”两个字的时候,左左军才不得不信,人世间竟然有这么巧的事。

说起美子,左左军很想把久田山君参军后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但还没等左左军开口,久田山君就制止了。

原来,久田山君早就知道了自己参军后发生的事情,并且,对于左左军不知道的事情,久田山君也非常地清楚。

令左左军没想到的是。自己参军后不久,美子随后也报名参加了随军服务团。

当时的美子,不仅是因为久田山君与左左军都参了军,更是因为自己经历那件事后,根本就不再想呆在曾经令自己无比伤心的东京了。

巧的是,美子的随军服务团有一次去久田山君的部队服务了。所谓的服务,其实包括许多,制衣,看病,修理。并且还有提供特殊服务的。那就是为参战的日本军官提供特殊需服务。说白了,就是解决他们的生理问题。

而美子恰恰是自愿为参战的日本军官提供特殊服务的。

那天,当美子为久田山君提供完特殊服务以后,久田山君发现美子有些眼熟,于是就问起美子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过去干什么?

别人特殊服务完之后都是饶有兴趣的回味无穷,而久田山君被美子服务完后,却是留下了一生的伤痛。

后来,美子所有的随军服务团去别的部队了。再后来,久田山君打听到,美子不再干特殊服务了,而是被日军的一个高级军官看上了,专门为那位高级军官个人服务。

这就是左左军参军之后,美子的经历。

听完久田山君的话后,左左军几乎崩溃,他疯了般抓着久田山君的军衣不放,流着泪吼到这不可能,不可能。然而,再看看久田山君,同样泪流满面。这就是同时深爱美子的两个日本军人最后一面的镜头。

回到日本回后,左左军并没有因此就改变了他对美子的想法,他要找到美子,要找到美子问清楚事实。

然而,左左军还真的找到了美子,不过,此时的美子已经成为了疯人院中的一员。

原本,左左军想把最最最心爱的菊花军刀送给自己最最最爱的人,但此时,他已经无法找到送菊花军刀给美子的理由了。

后来,左左军又去寻找东机英男司令。得到的消息是,东机英男在湖南西部境内的一次大会战中牺牲了。

十八

二○○四年秋天至二○○五年初夏的北京。从东京回来的左左念军一直在寻找爷爷嘱咐中的他——李日军。

他通过所有认识的朋友和所有熟悉的人,以及所有现代的通信工具与联系方式。并亲自去找了爷爷所说的燕子岭和南山村,但最终都是一无所获。正当左左念军为不能完成爷爷的心愿而内疚时。

在纪念抗日战争胜利六十周年的一次网上论谈上。

“我认为世界上没有绝对胜利的战争,只有绝对伤害的战争。你想想,耗尽多少人力财力去打一场战争,又有多少人民因为战争受到伤害。就像上个世纪的中日战争一样,谁胜利了?我说谁也没有胜利。所谓的胜利是意识上的胜利,而实质却是伤害。两国人民的身心伤害,两国人民的感情伤害等等。”左左。

“我完全赞同你的看法,我还要补充的是,战争可以结束,可伤害并未终结,给人民留下的痛苦甚至于需要几代人去忍受。”去日留夜

“这位朋友的网名特别有意思,试问您对上个世纪的那场中日战争有何看法。”左左。

“战争已成为一个印记凝固在上个世纪的三四十年代,但它带给人们的思考却永远不会凝固,我对那场战争有着与他人更不一般的感受与感情。”去日留夜。

……

世界真大,大得你无法用眼睛去丈量;世界真小,小的什么都在眼前。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左左与去日留夜两个网友相约在离天安门不远的北京饭店。

此时的两个人已成了忘年交。

左左就是左左念军。

去日留夜就是李日军。

李日军已是晋华煤炭总公司的老总。常年在北京与山西两地来回。

当左左念军将爷爷左左军的情况如实相报时,李日军久久无语。

坐在北京饭店的窗前,他的眼神定格在繁忙的长安街上,眼神很深遂,也很深刻,他好像在思考什么?也好像在回忆什么?手捧着热气腾腾的咖啡,似乎找不出需要言语的理由。

看着李日军沉思的样子,左左念军突然想起了姑姑为何取名左左叶子,自己为何取名左左念军了。

缓了缓神。左左念军说:“过去的都过去了,痛的,苦的,伤的;你与爷爷都经历过,我知道你们两代人都不容易。严格地说,爷爷他们那代人更不容易;活着的时候会遗憾一生,就算有一天离开也会带着一辈子的后悔而终,难道他们做错了什么吗?难道他们就想成为这样的人吗?他们是时代的见证人,也是时代的牺牲品。这也许是上天在弄人吧!也不管爷爷有多大的错,但你总会希望他活着吧!好好地活着吧,所以我也希望你能够包容他一回。我想,属于他的日子并不多了,你去看看他吧!爷爷想见你,只要一次就够了。”

“左左,我会以我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的。请相信我。”

……

 

十九

二○○五年五月的东京。

放眼望去,繁荣与热闹充斥整个城市,高楼大厦在太阳旗的照耀下,人们的双眼感到了一股股的灼热,让大家很难透过水泥钢筋看清其原有的表情。

海边上,却又是另外一幅景象。

海天一色,分不清是天太薄?还是海太厚?只见蓝天白云与蓝海白浪相互交织,相互交溶。遥遥的海平面上,不时飞过的鸥鸟与往返的船只交流着只有它们才能明白的言语。站在船头上的水手正敞开着双手,迎接着轻轻的稍带点儿海腥味的微风,那拂人脸庞的感觉,就像抚摸着恋人温暖的胸膛一般。

东京的近郊,一间宽敞明亮的房子里,一位叫左左军的垂暮老人,双手来回地抖动着,微合的双眼一直注视着他所牵挂的方向和一个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中国人……

二十

二○○五年七月的东京。

热,很热。

走下飞机,这是李日军最明显的感觉。虽然在这之前,他曾来过东京几次,但此次,却与以往有着不同的感受。他的热,既有心里的,也有天气热。

在东京近郊一栋非常日式的楼房里。落地窗明亮几净,室内绿色植物丛生,错落有致。

今天的左左军似乎很有精神,早上起得很早,其实,昨天夜里一夜兴奋的就没睡多久,为之盼望半个多世纪的人明天就要相见。另外,他将深藏了几十年,也从未给其它人看过的菊花军刀,再一次擦得雪亮雪亮。在军刀上,他看到了自己那张熟悉而有清瘦的脸。尽管与几十年前的自己的脸大不相同,但还是能够找到某些影子。

左左军对即将到来的李日军显得非常地重视。清早起来就让家人帮助梳洗,从衣服到鞋子都是精心挑选的。

近来,左左军的身体每况愈下,如果不是心里一直有一个未了的心愿,说不定早就等不到今天了,八十多岁的老人能支持到今天已经很不错了,人的一生像他这样经历风风雨雨,坎坎坷坷的也并不多见。

装着李日军的小汽车飞驰在东京的高速路上,但他并没有心情去欣赏两旁的风景,尽管此时此刻的心情很平静,平静的根本看不出他此行的特殊。

来之前,他告别爱子爱妻,只是说去日本参加一个国际性煤炭研讨交流会,他不想更多的人知道他此行的目的。

时空的镜头终于定格在了两个男人生命里同样重要的一天里。虽然这不算历史,但他与他都见证了历史,一段意义与影响并重的历史。

左左军很激动,激动的双手颤抖,激动的浊泪纵横,激动的顿然语哑。

而李日军,冷静,平静,安静,曾经太多的假如,曾经太多的梦想,曾经太多的盼望。当全部的全部都在这一天里实现时,却显得那么像鸿毛轻飘。尽管左左军的家人都来了,尽管左左军的家人表情不一,但对于左左军和李日军,此时只感觉对方的心跳就什么都够了。

左左军用曾经熟悉的汉语与李日军对话。

本来,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如果不去想起,也许时光已将过去化为尘矣,但一旦提起,过去就会像一把军刀插入胸膛,不仅流血,更多的是痛……

二十一

一九四五的南山村。

妈妈(叶子)告诉我,你走了。你义无反顾的走了。永远的走了。她早就知道是留不住你的心。虽然妈妈能接受你走的事实,但无法接受你走后的心痛。尽管你的走并不是生死别离,但对她的打击和伤害并不亚于其他亲人的离去。

你走的那一天,妈妈垂着头回到屋里,眼泪一个劲地流。当她的眼泪滴在我的小脸上时。我,却一个劲地笑,那么丁点的娃娃笑得如此灿烂,我不知道为什么?妈妈也不知道为什么?妈妈说,是因为我的笑,她才停止了哭。她说,儿子都不哭,她也不哭,儿子才是她真正的希望。

太奶奶问妈妈为什么哭?

妈妈说没什么。

后来,太奶奶终于在一天夜里安祥地走了,虽然安祥,但她却有两个牵挂。一个是我,一个是我妈,当然,她也提起了那个叫处生的陌生男人。

后来,我与妈妈相依为命。别人给她介绍的男人她就是不同意,她总在我面前说有一天你会回来的。

因为妈妈没有男人,也引来了好多闲言碎语,而我在学校,更多的小孩骂我野种,说我老子是日本人,否则怎么会取李日军为名子呢?

为这,我与妈妈急过好多次,非要把名字改了,要么改成李恨日,要么改为李恨军。但妈妈都不同意,妈妈说我和我的名字都是她对一个人的惟一牵挂。

后来的后来,妈妈在六十年代的一次浩劫中被人告发与日本人通奸,被揪出来批斗。妈妈不受其辱,悄悄地去了另一个世界。而我,就从此离开了南山村。

二十二

二○○五年七月的东京。

左左军悔恨的泪水伴随着李日军整个述说的过程。

听完后,他没有更多的言语,也许他想任何的言语此时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毕竟斯人已逝,此恨长存。

顿了顿,他将那把心爱的菊花军刀从床沿下取出,说:“这把军刀是当年天皇陛下的亲赠物,我要送给我最爱的人,你将他收下吧!”

看着军刀,看着那把金灿灿的菊花军刀,李日军摇摇头说:“天皇是谁我都不知道?谁送的东西更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是历史的产物,我不想延续这样的历史,还是希望它能连同历史一起封存吧!”并且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他妈(叶子)留给自己的纯金菊花军刀外壳,递给左左军……

二十三

二○○五年的九月。

李日军接到左左念军从日本东京打来的越洋电话。

左左军去了,是含笑而去的。

那把爷爷珍爱的菊花军刀,连同着纯金外壳一起陪伴着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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