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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莹剔透(军旅短篇小说)

媒体:原创  作者:尹文峰
专业号:尹文峰 2012/2/20 9:05:50
晶莹剔透
 
作者 尹文峰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绿色的年华金子般的心。

我的印象中,一直认为当兵退伍是天经地义之事。然而,看过一批批老兵送战友挥泪如雨时,才明白什么是“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纵芭蕉、不雨也飕飕。”时态矛盾

新兵连的岁月,在每个当过兵的人的印象里,都会留下一抹挥之不去而又记忆深刻的生活片段。

廖建辉,一个与我同住罗荣桓元帅故乡,喝着同一条湘江水,仰望同一座衡山祝融峰长大,同坐一列车厢从军的小伙,就连新兵连分班也分在了同一个班。

一次,新兵连组织检查内务卫生,已经连续几次名落孙山的我们班,在班长张宝松的带领下,都憋足了一口气,有股不拿第一誓不罢休的劲头。全班同志四点半起床收拾整理,个个都拿出了看家本领,以最高的标准迎接此次检查。张班长早就发话了:“此次内务卫生检查,不成功便成仁。”对此,每个新兵都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个个都树立了夺第一的信心。早上的内务卫生检查也非常顺利,基本上在我们预料当中,可就在我们想象夺第一后的滋味时,问题出现了──因为一双鞋子,严格地说是一双写有谭字的胶鞋,而全班姓谭的就我一个,当我反应过后,才放下心,我那双写有谭字的胶鞋正穿在我脚上哩!一双放在窗台下却写有谭字的胶鞋导致了我们班夺第一计划“破灭了”,兄弟们集体四点半起床最终因这双写有谭字的胶鞋而做了无用功。

班长一句话也没说就直接将那双写有谭字的胶鞋向我砸过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我那高耸的鼻梁上。血,就像听到发令枪响一样,顺着低处一刹那就涌出来了。

班长说:“全是你干的好事,滚,把检查写好。”

就在此时,有一个人感到非常内疚,他就是廖建辉。挨打的我也被打醒了,原来,早几天廖建辉借了我一双写有谭字的胶鞋,这鞋是因为他只顾整理内务而忘了晚上放在窗台下了。

血还在流,我用手擦了一下,抹得半边脸都是血,准备写检查的信纸上也有;血流的很欢,但我没有泪,也许是那句流血流汗不流泪起到的作用吧!

晚上,做检查的却不是我,而是张班长自己。他说:“谭皮同志,对不起,今天是班长错怪你了,请你原谅。”然后,就是廖建辉做检查。在这之前,廖建辉已找张班长主动承认鞋是他放的,不关谭皮的事。

时间很快就在队列训练中溜过了,一个月只不过是所有时间的一瞬间。

从南方来到胶东半岛的我已彻底感受到了北方的冷,手上脚上已长满了冻疮。

廖建辉的妹妹廖建香给他织了一件毛衣寄过来了,然而,穿的人却是我。廖建辉说:“皮蛋,尽管我冷,你肯定比我更冷,看在你那双惨不忍睹的手的份上,衣就送给你穿吧!”

“得了吧!听你这语气好像很不情愿,既然是这样那就免了,我可不喜欢看见那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事在我身边发生。”

“你看你这同志,就算是你给我创造一次学雷锋的机会好不。”

“那差不多!看在是你妹子织的份上,我也就不客气了。”尽管廖建辉的新毛衣给我穿了,他还每天按时打开水给我泡冻疮,但我手脚上的冻疮似乎一点也不领情,还是照长不误,有的还开了花,有点儿像映山红花,红红的。

新兵下连后,我与廖建辉又分在了同一个部队,我们开玩笑说:“咱哥俩是棒打不散的鸳鸯。”

部队种了许多玉米、花生、红薯,每次训练完,知道我爱吃花生的廖建辉,都会在热水瓶里装上半瓶花生,再加满水,插上热水器,等水烧开了,花生也煮熟了,每到此时,廖建辉就会喊:“皮蛋,熟了,快来尝尝我的水煮花生,免费的。”而我也会继续喊:“同志们,快来吃廖建辉煮的花生哟,不要钱呐,快来啊。”我喊过之后,楼道里剩下的就是一片“咚、咚、咚”的脚步声,其他战友准会呼啦啦地跑到我们宿舍抢水煮花生。

为防止兵们自己用电热器烧水,部队每天早中晚都有开水。尽管如此,电费每个月还是超支。对此,单位加大了管制力度,有时还经常搞突然袭击。一次,廖建辉正在库房煮花生,而教导员刘海亮已悄悄来到我们宿舍,我知道此时廖建辉正在库房,趁刘海亮教导员进门的刹那,我赶紧溜出门通风报信。廖建辉听说教导员来了,立马锁上库房往外跑,等教导员转悠了几个宿舍后,热水器煮的花生也应早开了锅。

刘教导员感觉没事,就边检查边与我们侃大山,可此时我与廖建辉却急坏了,生怕教导员看库房,我正想着,教导员还真来到了库房门前,他准备叫我们打开,我连忙说:“钥匙被班副汪太平拿走了。”

“哦,库房可是重点部位,平时用电啥得都要注意些……”教导员的话还未说完,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刘教导员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并叫我们赶紧喊汪太平来开门。钥匙明明在廖建辉身上,我就给廖建辉使了个眼色,他反应快,转过身装着去找汪太平。一会儿钥匙拿回来了,门打开了。展现在眼前的场面让大家都感到惊讶,原来,由于热水瓶里的水烧干了,热水瓶的瓶胆炸了,煮熟的花生落满一地。

晚上,在全队军人大会上,我与廖建辉相继作了检查。

后来,廖建辉考上军校了。对此,我应该为他高兴才是,可我心里却酸溜溜的。

考军校对廖建辉来说,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他是我们县一中的学生,只因一心想当兵而中断学业瞒着家人悄悄地报名参了军。考军校的试题,他都会做;而我则不行,看着廖建辉一心想考军校,自己那颗不安分的心也有点儿想法,但只可惜基础太差,除了语文、政治能通读,其它科则是青蛙掉进水桶里——扑嗵(不懂)。为使我有所进步,廖建辉是豁出去了。他说:“皮蛋,没事,不就数理化ABCD吗?没什么大不了,不懂我教你。”但我生来就不是读书的料,怎么弄也搞不懂,无奈,只得把惟一的希望和最后的期望寄托在考场上了。

预考前,廖建辉就与我说好了,判断题用笔来打暗号,笔尖朝上打“√”,笔尖朝底则打“×”;如果遇到选择题就打手势;选择A就用手抠一下头顶,如果选择B就用手抠一下耳朵,如果选择C就用手摸一下脸,如果选择D就用手摸一下下额;其它不能打暗号的就递纸团。

然而,功夫却负了有心人。

考试那天,我与廖建辉预先设计的暗号全部用不上,因为我坐在前面,而廖建辉坐在后面;幸运的是第一堂考试是政治,而政治刚好是我的强项,我还用同样的暗号给廖建辉对了答案。考完政治后,我俩马上调整了“战略战术”,为了我,廖建辉做出了更大“牺牲”,每次考试得提前至少半小时交卷,趁交卷的时候,把纸团递给我。

前几堂考试用此方法都成功了,后来渐渐被考官察觉了,尤其是考化学,考官站在我那就不走了,把我急的直冒虚汗,看着那些题一个也不会,还得装着在答题的样子,把一张稿子铺在试卷上画来画去,啥明堂也没画出来,眼睛还直往后瞅,时间正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廖建辉也应该知道此时我肯定很急,但考官站在我那就是不走,廖建辉也很无奈。大约十分钟过去了,我一看表,离考试结束才剩下不到二十分钟了;考官终于到别的地方去转了,廖建辉赶紧抓住机会交卷,并把写好的答案塞到我桌前。一见答案,我的双眼立马亮了。然而,考官在我不经意中又出现了,他按着我拿答案的左手,很轻松地从很不情愿的我手中取走了,然后在桌子上敲了两下,啥话也没说就离去了,气的我恨不得踹他一屁股。

预考我最终过了。

三个月后的统考,尽管我们想的办法更多,打的暗号更丰富,廖建辉帮我更卖力,可我还是逃离不了落榜的命运。

送廖建辉走的前几天,我一直在想我哭的样子,但真送廖建辉走的那天,我却没哭,我是想哭,可哭不出来。令我自己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清晨起床后,我才真正体验到什么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廖建辉在的时候,每回起床他都会大吼几声:“起床咯、起床咯”。接着就唱:“太阳出来我爬山坡,爬到了山坡我想唱歌,唱支歌给儿给皮蛋听呐,乐得皮蛋笑呵呵……”出完操,他又会在走栏里吆喝几嗓子:“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向右转……”但自他走后,我起床再也听不到这熟悉而洪亮的声音,再也没有廖建辉与我抢水龙头洗涮的动作,连影子都没了。我边洗涮边哭,但我没发出声音,我不想让其他战友,尤其是不想让第二年兵和第一年兵知道我一个第三年的老兵、班长还哭鼻子,我用毛巾捂着脸,泪水与湿毛巾浸到了一起,泪水像自来水一样——晶莹剔透……

“廖建辉,我们桌上怎么少了一只鸡腿,是不是你们班谭皮偷吃了?”同年兵段泽光说。

“谭皮好吃,也不至于连一人一个的鸡腿也偷吃。”廖建辉说。

“肯定是他,不是他才怪?”段泽光继续说。

“你这人怎么这么主观呢?可不要把人看扁了。”廖建辉说。

“看扁了怎么了?你认为谭皮是什么好鸟,整天就知道贪吃。”段泽光说。

“你这人说话咋这么难听,吃了又咋哩,不就一个鸡腿吗?又没吃你的腿。”

“你什么意思?”段泽光问。

“你说什么意思?”廖建辉也没好气。会餐前,段泽光与廖建辉上演了一幕武戏的同时,也给队长、教导员出了一个难题。上面就是他俩打架后向队长、教导员如实汇报的经过。

当然,我谭皮根本就没吃鸡腿,更没错,但事却因我谭皮爱吃好吃惹出的祸。

廖建辉走后,我哭的另一个原因是没人给我做好吃的了。

“皮蛋,听说炊事班买了很多鸡,我去给你这个好吃鬼弄只鸡吃吃?”廖建辉又在吊我的胃口。

“那太好了。你要我做什么?”我问。

“你去推辆小推车就行。”

廖建辉推着小推车装着去炊事班推煤的样子走进了炊事班。炊事班的兄弟们正忙着做饭,谁也没注意他,再说,他也不值得大家注意;不像我,还未进炊事班的门,人家炊事班就提高了警惕,因为大家都知道我好吃又爱“拿”东西吃,所以就成了他们的重点防范对象;而廖建辉,人家对他是很信任,因为他要考军校,考军校后要当干部,想当干部的兵一般素质比较高。

廖建辉一会与做馒头的颜茂盛吹吹牛,一会与切菜的向永科侃侃大山,一会又与炒菜的谭水平说说笑话,廖建辉边说着边往库房里走,也许是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吧!廖建辉进入库房谁也没注意,当然,司务长没在,如果司务长在,就得另当别论。

廖建辉进入库房就将门轻轻关上,迅速取出一个塑料袋,从冰柜里拿出一只鸡套上就往窗外扔,因为炊事班的库房刚好有一扇窗,窗户设置的特高,没有玻璃,廖建辉扔了两次都未成功,幸好第三次成功了。待廖建辉从库房出来不到一分钟,司务长回来了。

说说笑笑中,廖建辉离开了炊事班。

在宿舍焦急等待的我一看廖建辉只推了一车煤回来,心里就感到十分扫兴。冲他就嚷:“你也不能这样吊我的胃口,害得我口水都掉了半斤。”

“你以为鸡是你家的,哪那么好拿,好拿你自己去拿呀!”

“得,好拿我还用得着你去拿,真是!”

 “这可是你说的,我要是真拿来了你可别吃。”廖建辉边说边从小推车的煤堆里,变戏法般将鸡掏出来在我眼前晃几晃。而我的脸上则立马阴转晴,灿烂的像一朵刚刚绽放的向日葵。

还是炊事班的那个库房,还是库房的那扇窗,我同样上演了扔东西的剧幕。

由于我爱吃好吃,所以每次我们班都不用愁出公差帮厨,而炊事班则生怕帮厨的是我,但每次炊事班要帮厨的肯定都有我。

“廖建辉,上午我帮厨时发现炊事班好多巴鱼,要不晚上我们弄点自己炖着吃。”

“没问题,只要你弄,我绝对保证让你吃好吃爽。”于是,我们商量着怎么弄。我说:“你到库房的窗前接,我往外扔就得。”

“可以。”

炊事班的兵与其他帮厨的同志都正在忙着弄菜做饭,我就说去一下厕所,其实是趁大家不注意的空档溜进了库房。此时廖建辉已在窗外等待。一会,我就成功地将10条巴鱼扔出去了。可等我回到宿舍后,廖建辉的鼻子肿的通红。原来,由于冰冻的巴鱼很滑,我扔过去,廖建辉未接住,整条巴鱼就劈头盖脸的砸在了廖建辉的鼻子上。

……

廖建辉走了,他把我爱吃好吃的习惯也带走了,我的胃从此像丢了魂似的;我的眼泪也流下了,我的泪本应等到老兵退伍时再流,可我提前开闸泄洪了。

记得走时,廖建辉安慰我:“多情自古空余恨,不必殷情问,三千世界本残缺,多少别离相守是前约?微尘爱憎都抛下,回首无牵挂。一杯浊酒尽余欢,何况男儿有泪不轻弹。”是的,送他的时候我的确没流泪,也许正如人们所说:“离去的人不一定很伤心,而留下的人才是真正的伤心。”那时的我真不知用什么言语来表达自己的心境,不知用什么方式来表白对战友的想念,也许流泪就是最好的表现吧!我曾多次在楼道、操场、靶场上大声呼喊廖建辉的名字,当然,远在湖北军校的廖建辉是听不到的,而我也知道再大声的喊,哪怕是喊破嗓子,廖建辉也不会回来的,但我就是想用这种最简单的方法来表达最深层次的感情。

廖建辉走的第二天,我流泪了,泪水和滑了丝的水龙头一样——控制不住;我知道,这是为战友而流的泪,是绿色年华里晶莹剔透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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