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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人千年的精神追求

媒体:红网  作者:郑佳明
专业号:首湘缘资讯 2013/4/18 7:51:44
    一个地方的发展和民众的幸福需要两个资源,一个方面是物质资源,大家都看得很清楚,另一个方面就是文化资源、精神资源,也就是现在说的软实力,人们注意不够。湖南现在和其他地方比,有一些物质方面的优势,但是更应该发掘我们人文资源的优势,那就是湖南的思想观念和湖南人的积极性创造性。思想、人才受传统文化影响很深,而且这种传统文化在今天来看,既有积极因素也有消极因素,亟待和我们的时代要求结合起来,形成一种新的精神风貌、形成一种新的思维方式、形成一种新的发展姿态,这样才会极大地促进湖南各方面工作的发展,促进湖南人的生活幸福和全面发展。
  
  所谓“湖湘精神”,就是千百年来,湖南在发展变迁中,通过积淀孕育而成的特有的地域人文品质,是中华文化在湖南的具体表现,就是湘人千百年来的精神追求。像一条河一样,历代的湘人点点滴滴往里面添加,很多支流向里面注入,这条河慢慢流淌到今天,我们把精髓提炼出来,把它叫做“湖湘精神”。“湖湘精神”是源于湖南历史、基于湖南现实、引领湖南未来的发展之魂。要体现三个方面,一是对过去的归纳和传承,二是对当代的认识和概括,三是对未来的激励和指引。这三个方面不是孤立的概括,要有机结合、有机统一。
  
  那么,如何概括“湖湘精神”,首先要有基础历史文化基础,就是对过去的精当概括。湖南历史几千年,用哪几句话来概括呢?实际上,湖湘文化有两个层面的东西,一个是内核的本质的基本的长期起作用的东西,是世界观方法论方面的,价值层次的,就是湖湘精神;一个是外在的表现,不同时代的具体个人和事件,包括艺术、制度、器物和习俗层次。我们要概括的是第一个层次,是这种最深刻、最基本、最稳定、能长期发挥作用的东西。
  
  内核的东西在哪?就在不同时代突出代表人物的典型语言里。经过历史检验,一直被湖南人认可,老百姓和知识分子有共识的东西。按照这个标准,就可以找到一些基本的具体的思想概括。我的意见是总体归纳如下:“心忧天下,敢为人先,实事求是,趋时开放。”这是湖南人固有的和应该有的精神。
  
  所谓心忧天下,远古传说不讲,屈贾精神是湖湘文化的源头,屈原虽然是湖北人,但他却在湖南划出了人生最闪亮的曲线。屈原的精神首要的就是心忧天下,爱国忠君。他生活在战国时代,人说“春秋无义战”,是说那个时代“礼崩乐坏”,而他首倡爱国精神,以生命殉自己的国家和君王。他为国家、人民和苍生抒发那么多忧伤的感情,高呼“哀民生之多艰”!他的精神包括了爱国精神、忧患意识、求索精神、浪漫主义等。贾谊把儒家的仁爱精神和法家的制度精神继承下来,是一个伟大思想家,却怀才不遇,心情忧郁,英年早逝。
  
  湘人自古“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历经劫难,孜孜追求,奋发图强,一忧千年。屈原忧,贾谊忧,柳宗元忧,范仲淹忧,王船山“七尺从天乞活埋”,还不忧?魏源、曾国藩、左宗棠、谭嗣同、黄兴、蔡锷、宋教仁、陈天华,到后来,毛泽东、刘少奇、彭德怀、胡耀邦、朱镕基。一百多年来,哪个有血性的湖南人不忧国忧民。左宗棠说“身无半亩,心忧天下”;毛泽东说,“身无分文,心忧天下”。一个“忧”字高度概括了湖南特殊的地理文化、贬谪文化、战争文化、民族融合文化和移民迁徙文化忧患意识的千年积淀。
  
  所谓地理文化,湖南盆地三面环山,坐南朝北,冬天冷夏天热,气候多变潮湿,地形复杂多灾;所谓贬谪文化,从春秋直至唐宋,大批政客文人流放于此,带来中原文化。他们身处逆境,深刻反思,留下大量宝贵文字,从屈贾到李杜,从《捕蛇者说》到《岳阳楼记》,多情浪漫,忧伤感怀,悲剧情结浸润萧湘;所谓战争文化,地处中华文明南北中轴线上,自古兵家必争之地,从古代多次南征到近代屡屡北伐,三湘大地,战在人先,和在人后,“无湘不成军”,不自近代始。湘人如何不忧?
  
  心忧天下是一种宇宙观、世界观,是一种入世的儒家文化情结。国家是近代一个法律概念,在这个概念出来之前,心忧天下就是爱国,就是爱民,就是爱苍生,就是大我、大公,因此不能简单地从字面上去理解为“荒了自家的地,去耕人家的田”,更不能解读为,自己的事没有做好,就不能有大我大公的思想。如果没有“忧”字,就没有湖南人。忧患意识是一种责任意识、担当意识。
  
  敢为人先是大家都赞成的。人们看到,近代历史上四次进步浪潮,洋务运动、戊戌维新、辛亥革命和新民主主义革命,湖南人均站在时代前列;但是人们没有注意到,思想上湖南人也是敢为人先的。从周敦颐开始到王船山,从曾国藩到毛泽东,从湖湘学派到岳麓书院,上下求索,弦歌不绝。湖湘文化和中华文化互动并行,站在同一个层次运行了一千年。儒释道融合于南宋,升华为理学,“道南正脉”,“学达性天”,才有所谓“吾道南来,原是濂溪一脉”;胡安国胡宏的湖湘学派影响深远,从学术上深入探讨古今之变天人之际;明朝王阳明的心学影响湖南很大,湖南社科院王兴国教授有专著论述;王船山著述42年,集湖湘文化之大成,曾国藩等近代湘人把它运用到实际中改变了中国,毛泽东把它与马克思主义结合,创造了实事求是的哲学,创立了新的国家,赢得了中华民族的独立与国家的统一。是湖南人一直在探讨大本大原的问题,前无古人地探索着中国前途与命运。从理学到心学到实学,从改良到革命到发展,从经世致用到知行合一实事求是,湖南人的探索始终在高位运行,没有这样的追求,就出不了毛泽东思想,就没有1949年中国的独立和人民的解放。为什么湖南人这样激越的追求人类的大本大原,出大思想家,因为心忧天下的使命感责任感像战鼓催征,催促湘人求索追寻。心忧天下与敢为人先是连在一起的,是世界观与方法论的关系。
  
  实事求是本来是汉书上的,但是它很早写在我们岳麓书院,影响了无数湖南人,当之无愧的体现了湖湘精神。知行关系既是一个中国无数哲人孜孜求解古老哲学问题,也是一个湖湘学人苦苦探索的基本问题。毛泽东运用辩证唯物主义原理,在《实践论》中对知与行、理论与实践、主观世界与客观世界的关系做了科学的阐述,用实事求是加以概括,把实事求是点化成中国共产党的思想精髓,当今仍是我们的思想路线,是湖湘文化对中华文化的巨大贡献。实事求是还体现了湖南人,求实、务实、笃实,实践、霸蛮的血性和较真的品质。正是在这种最为宝贵的“实事求是”的精神,才使湖南人在近现代历史上走向中国和世界。
  
  趋时开放是时代要求,“趋时”思想源于王船山。船山先生生于明清之际,亲历亡国之祸,发愤探讨明亡于清的原因,形成一个重要思想,明朝之所以亡于清,是由于思想停滞僵化。他认为“道莫盛于趋时”,也就是说,思想在于与时俱进,所以他说“六经责我开生面”,全面总结中国传统文化,把湖湘文化和中华文化都推向了新的高峰,为近代中国和湖南的变革举行了思想奠基礼。至于开放,既是湖南人的经验也是湖南人的教训。湖南先驱本来是开放的,魏源提出“师夷之长技以制夷”,成为倡导中国开放第一人。曾国藩搞洋务运动,是中国向西方学习的先行者,李鸿章、张之洞都是他的继承者。曾纪泽、郭嵩焘等人都很开放。在整个近代和民国时期,湖南人和世界联系紧密,非常开放。但是近几十年,我们开放的速度、广度和力度远不如沿海,这个差距值得深思。
  
  湖湘文化可以分三个阶段,一是传统文化阶段,二是革命文化阶段,三是发展文化阶段。传统文化层面,湖南人有非常好的东西,那是讲1840年以前;革命文化是指湘人奋起救国、复兴中华的文化,它留下了非常宝贵的文化遗产;发展文化、建设文化、现代化的文化,湘人正在创造创新。在革命时期,我们的湖湘文化思想的代表是毛泽东思想;在发展时期,我们湖南人也创立了湘商文化、科技文化、法治文化、工业文化,在科学发展观方面,我们湖南人有爱自然的精神,有以人为本的精神,但是湖湘文化有弱点。湖湘精神从本质上讲,具有传统文化和革命精神两重属性,作为传统文化,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扬弃和转型的任务重大而艰巨。
  
  湖湘文化的传统文化阶段,本体上讲是封建文化,是一个农业的文明价值思想。湖南的农业文明生产方式完备,社会发育成熟,使封建文化发展到一个极致与高峰。我们说的湖湘精神,与传统文化的糟粕是杂糅在一起,彼此渗透的。封建文化、专制主义的思想,官本位、家长制的思想,宗法观念,等级特权观念,愚民思想,封闭的思想,小农的思想等等,也是湖湘文化的组成部分,根深蒂固,成为湖南人的集体无意识。
  
  关于革命文化,我有两句话,革命是对的,“继续革命”是错的。继续革命是没有适时的实现转变,它把革命放在永无休止的一个地位,把革命看作最高的价值。我们应该说革命是阶级斗争不可调和的产物,万不得已而为之。民族矛盾阶级矛盾尖锐的时候,革命的斗争精神是需要的,但是在和平发展时期,更多的需要和谐、包容、妥协、开放、竞争、共赢、合作、法治、民主、人本等等新鲜的思想观念,需要科学发展观,新的文明观。
  
  革命的精神有一部分是是要永远发扬的,爱国精神,是对的,非常宝贵。还有一条,追求平等也是革命的珍贵理念。这两个价值观是对的,还有牺牲精神、群体主义、纪律观念这些革命精神要继承,但是暴力、极端、简单化、走到头才往回退,不停地洗牌、不停地折腾,稍有不如意就造反,这些思想是要不得的,这些思想对我们今天、对中国的崛起、对中国发展都是不利的。我们要把爱国主义和我们今天的全球化结合起来,我们要把追求平等和我们今天的市场经济、法治精神结合起来。继承古人、心忧天下,敢为人先。追随先进,实事求是、趋势开放。当代湘人人应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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