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话苍凉
----谈谈张爱玲文学
近来读了一些张爱玲的小说，像《金锁记》《倾城之恋》《半生缘》《红玫瑰与白玫瑰》等以及最近刚刚出版的长篇小说《小团圆》。总的来说,对张的敬仰与喜爱归结于对她的惊异与由此因时空阻隔产生的神秘感上，这样一个至情至性，孤独清高的女子，实在是让人不觉产生“我见犹怜之感”。
的确，文坛寂寞的可怕，只出这样一位女子。
对于《半生缘》，看了之后好几天都不能平静，先是为了曼桢悲苦的命运感到不平，惋惜，甚至是心疼，现在的想法和刚看完的想法是不一样的，这曲壮美凄美的人生之叹歌包含着无数角度的无奈，归结于一点就是不能尽述的苍凉与悲戚。我是倾向于责人的，责物或许在心理上能得到一点苦味的自我安慰，却是无奈令人窒息的，责人却能在茫茫苍凉声中找到一点因果或是希望。任何的爱都是建立在责人两个字上面,我看半生缘的结果好多次了,最终觉得这个结局是最真实,做贴近现实生活的,人生错过的本来就不能在挽回.只能在心里留下遗憾.
不可辜负前尘往事，上帝却充当了裁判，物是人非的不仅是眼前的一切，还有回不去的感情，曼桢的苦泪只能化作声声哀叹，孤魂野鬼般行尸走肉，妥协的不仅是拥有的权利，还有……死的权利.最爱的人离开了,何以?谁说五百次的回眸,谁说金童玉女,原来不是说我们.
苍凉哪儿可诉？回忆处，点点滴滴。
苍凉的不仅是现实，也是再次邂逅的泣难掩。“我们再也回不去了”，还有比这就话更让人心酸的吗，写尽苍凉，诉尽无奈，说尽酸楚，这就是张爱玲，乱世浮萍中般听风雨，冷眼看世界清醒并痛苦着的她。一句话，多少泪要因此而流。多少故事要被改写，多少共鸣因此而振颤。
与《半生缘》相比，《倾城之恋》可以说得上是喜剧，至少结局是欢喜的，一座城池的恶坍塌成就了一对“有情人”。却只是表面上的美丽，实质上却也是不能点破的浮华。在那个时代，白流苏可算得上是个时代的另类，离婚的先行者。然而敢于脱离婚姻枷锁，寻求自由的她，却面对不了飞短流长，哥嫂的尖酸的挑衅。然而一个机会竟又让她“风光”了一把，在自己妹妹的相亲饭局上被相亲对象范柳原看上，又是一阵恶毒的指责，然而已经无所谓了，孤独无援的她有了依靠，经济依靠。
故事并不复杂——“他不过是个自私的男子，她不过是一个自私的女人”——白流苏和范柳原，彼此吸引彼此猜忌彼此不敢付出真心的一对恋人在面对侵略的炮火的时候互相的依靠。印象最深的，是在逃难的车厢里，柳原叹道："这一炸，炸断了多少故事的尾巴！"流苏也怆然，半晌方道："炸死了你，我的故事就该完了。炸死了我，你的故事还长着呢！"
我们总是在期盼，期盼着能和相爱的人演绎人生的精彩，走到生命的尽头。“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一首最悲哀的诗……生与死与离别，都是大事，不由我们支配的。比起外界的力量，我们人是多么小，多么小！可是我们偏要说：‘我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们一生一世都别离开’。——好象我们自己做得了主似的。”
香港的陷落成全了白流苏。“但是在这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谁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谁知道呢？也许就因为要成全她，一个大都市倾覆了。成千上万的人死去，成千上万的人痛苦着，跟着是惊天动地的大改革……”
到处都是传奇，可不见得有这么圆满的收场。胡琴咿咿哑哑拉着，在万盏灯的夜晚，拉过来又拉过去，说不尽的苍凉的故事——不问也罢！
沦陷，战争，贫穷中他们结了婚，够曲折，够浪漫，也称得上各得其所，一个等待救赎，一个在迟疑的半路上被子弹打了回去，满城疮痍，才知道要珍惜眼前人。不管怎么样，讽刺也好，完美也好，总之苍凉无可尽述。
三十年前的上海，一个有月亮的晚上……我们也许没赶上看见三十年前的月亮。年轻的人想着三十年前的月亮该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迷糊。老年人回忆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欢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圆、白；然而隔着三十年的辛苦路望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点凄凉。三十年的金锁的守候，三十年的悲凉。
《金锁记》也是张写尽人生之悲凉况味之绝唱，与《半生缘》不同的是，《金锁记》以其嘲讽味极浓的不太正常甚至称的上是夸张的写法，给人以精神上如同五雷轰顶般的撞击，曹七巧这个本该值得同情却又无法去真正同情她的矛盾的形象塑造的十分入木。又是一个传奇，一段三十年的人生，美丽的她本该守着自己少女情怀，等待他的王子，然而等来的却不是王子，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建立在哥嫂得到一笔不菲财富的骗局。在这个骗局中，她失去了自由，失去了爱情，失去了亲人…….可是至少得到了“金锁”，守着，等着，候着，任何觊觎她的钱的人都会被她唾骂，于是少女不在时，连下一代的幸福都要毁掉，原来金锁保不住她的根,她的根早已腐蚀掉了,只剩下躯壳----人世间从此而多出的孤魂野鬼.
再说说<小团圆>吧,近来又把它翻了一遍,看到九莉写的一首小诗”在他没有我的日子里,寂寂的流年,深深地庭院,空房里晒着的太阳,已经是古代的太阳了,我要一直跑过去,大喊"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啊”不由地联想到张自己的爱情.
张对胡的迷恋是我们想象不到的,但从胡兰成的<民国女子>中可以看出胡兰成也迷恋张迷的很深,只是胡兰成的爱太过博大,而张在爱情上则很执着.近来看到不少人对胡兰成的评价是越来越有失偏颇,说他欠下情债累累是事实,更甚者的则说他”一等才子,末等人品",个人对胡不是很了解,但看过他的一些文集,可以说堪称一代国学大师,可见其人品也不至于坏到哪儿去.
他是她的神。尽管最后他面目可憎，令人唾弃，甚至成了今天的“集邮男”的前驱，他挥霍了她对他的崇拜，但是，他终究是她的小团圆的主角。“掬水月在手”，已经在指缝间溜走，可是，她浑然不知。而他，又怎么可以如此的无情还如此的心安理得？让人等了四年，还要用齐桓公的故事来让等待变成永远……只是，可惜呵，她只记住了他写给她的那纸婚嫁文书上的誓言：“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苍凉哪儿可诉,倚楼风雨中泪如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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